修羅居

          潭影空人心

           ---坪林、石碇一日輕遊

我居住於士林、北投區的交界，隔著磺溪。所以平日沒事常行腳於草山，或跨山區到北海岸，因為熟悉鄰近的地形地貌，加上大自然歇腳處又多，所以也樂此不疲，也因為太迷戀於「後花園」的樂山樂水，以致於對於大台北地區其它知名景點也相對地不常到訪。

日前，與郭嫂老同學群組聊天，郭府因颱風過後斷水斷電，所以郭氏伉儷前往坪林某茶館用餐，我順口「改天請賢伉儷帶路」，一語成真，擇日不如撞日，於是我在周日一路細雨紛飛中，從大台北西北方開車往東南角北宜交界的坪林。

坪林，在五號高速國道還未開通前，到花蓮必需走北宜公路，記憶中，我也不知路過幾回的這條山路，而位於山間聚落的坪林，古早便是遊客中繼休息驛站，但曾幾何時，高速公路通車後，坪林頓時無依，過往旅客不再，除了茶鄉的點綴外，事實上，自然景觀也只能往北勢溪上游行進。

整修中的坪林茶業博物館。

我們相約在坪林「順益茶館」內用膳，這裡的茶館不是我所想像一般山中茶館的悠閒與氣氛，換言之，這只是一家茶行兼賣餐點，所以並沒有寬敞的空間，不過我們到這裡並非享受美食，而是遠離喧囂，兩家子東南西北話家常，同時遠眺雨中穿著同樣色彩的鐵馬群沿山坡路奔馳。

窗外的雨一直下，這家山間小館後院便是北勢溪，日前颱風過後，清淨的北勢溪與渾濁的南勢溪，頓成新聞版面，所以我更特別在河畔，留意這條山上來的清澈河川，1978年，我還曾與老友在坪林北勢溪灣流河川地露營，我們飲用的便是取自北勢溪的河水，多年過後，顯然北勢溪上游仍維持相當地原始與水土保持。

流經坪林清澈的北勢溪，不少人泛獨木舟。

郭兄提議到水庫上游所謂台灣版微型「千島湖」雨中行，大學時代，也就是在未完成「翡翠水庫」淹沒區前，我兩次到過鷺鷥潭與石屋烤肉與露宿，除留下古老照片外，已完全不復記憶徒徑，真是斷雲殘雨當年事，到而今，舊境全忘。

郭府宅第就在深坑，郭兄熟悉大台北東南區地域性的動線與熱門景點，所以，在飄雨中，他領路，我跟車，隨著車行往山間產業道路蜿蜒上下，從集水區的下坡段，看近在咫尺的湖面，彷彿「閒上山來看野水，忽於水底見青山」，我們並於雨中慢步閑逛鄰近住家，在如此深山內仍有十餘戶民宅，還蓋了一間小廟「勝安宮」，我留意到了群山內古早的石屋，有幾間是古石屋外貼牆磚，表達此屋不老，我們驅車往上迴轉，停留在一家寬敞的深山咖啡屋休憩，並觀望晰嚦嘩啦的山雨。

山澗水間也能存活香蕉樹。

山中人家門前長出的孤挺花。

這家位於上下坡交界的咖啡屋，視野遼闊，近山與遠水全收眼底，行動自在的山嵐遮掩了這片山，又迅速地拋開，再遮遮掩掩的尋找下一片山標，半山腰的屋舍就這樣的被一波波的雲朦朧戲弄，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若我與郭兄能「對飲看流水，山花映酒杯」，那就太享受了。

郭嫂拍下煙朦朧雨朦朧的山水。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這家咖啡屋主人，郭兄也熟識，他如數家珍地述說，女主人是石碇烏塗窟人，因緣嫁到這裡，也屬在地大戶人家，女主人的妹妹經常在郭氏伉儷晨起散步時，相遇於烏塗窟土地公廟前，郭兄對深坑、石碇人脈地頭都熟，我笑說，可以出來參選民意代表，為人民服務了。

微型的千島湖已近在眼前。

從這家咖啡屋往右方向產業山路三百米，便是google地圖上所標示的八卦景觀茶園，有莊清和先生提供觀景平台，從此平台觀賞石碇「千島湖」可謂山一帶、水一派，流水白雲常自在，除遠觀近看，茶園、檳榔樹、閒雲、潭影及群山交錯，盡收眼底，今天又遇半雨半晴，山嵐雲層忽灰忽明，如潑墨，如煙灰，任人心情盪漾。

山一帶、水一派，流水白雲常自在，除遠觀近看，茶園、檳榔樹、閒雲、潭影及群山交錯，盡收眼底。

好鳥枝頭亦朋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由於假日，多輛租賃廂型車載來不少遊客，所以小小的八卦觀景台顯得摩肩接踵，到此一遊的人流擠進了寧靜，連同我在內，雜沓的人潮，當然意境頓然消失，若要靜下心，看山是山，或看水不是水，就只能在心中冥想了。

難怪日本人喜歡將山水實景搬到庭院內，以白砂是河川或海洋，砂上大小原石是大山或島嶼圖象，砂上耙梳出波紋表達波浪水流，靜觀庭園峰、岩、流水，有空靈、修禪之意境。

16時餘返途中，郭兄仍帶路再暢遊石碇，他不是帶我去逛「石碇老街」，而是憑弔將遺忘的「石碇煤礦」以及老街內烏塗溪、石碇溪及崩山溪交會處的河川大塊石，郭兄很有心，因為類似的大塊石只有在野外山川才得以見，但是在石碇小山鎮老街內卻也可看得到，他認為很難得。

石碇老街內河川交會處可見大塊石。

僅能供後人憑弔的採礦車。

郭兄無心插柳帶我到石碇煤礦區，他沒料到「石碇煤礦」早年是我所服務的台陽鑛業所屬旁系家族在經營，當年該礦區地下開採越界與否衍生爭議問題，由於礦區行政管理是我所屬的工作項目之一，所以曾與採礦專業老主管會同至礦務主管單位及現場處理與瞭解，事隔多年後，目前所見到的「石碇煤礦」已物換新移被當成「標本」，供後人瞻仰，內心真是百味歲月的滄桑。

在國道五號交流道前，我們相互辭行歸去，我改寫「四時讀書樂」詩詞，

「閑緻山水會老友，落花水面皆文章。

磋跎莫遣韶光老，初老唯有行腳好」，

於是便寫成一日輕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