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禪茶
大學老師沈公來電問我,『好久不見,是否在當「淡定哥」?』
近日,「淡定紅茶」很爆紅,回老師的話,『我都在喝「淡定禪茶」』。
『碗糕咧』,沈公這樣的回答,也是我自束髮以來,追隨沈公所聽到40年來始終如一的口頭「禪」。
1983年以前,我不會喝茶,僅擅飲酒。
由於該年夏日,巧遇老同學阿喜開茶莊,教我如何品茶,並且送我天平秤、茶具、茶盤等硬件,因此我才開始了解「茶,泡茶,泡好茶。」
30年來的沏茶史,我也從過去喝完酒後解酒茶,到口渴牛飲冰茶一直到坐下來、慢慢品茗的從容淡定,自有年歲以後,萬般不得急,除了在家中角落闢一「沏茶區」,擺上兩張矮木凳,另又放了一張蒲團,除每日不定時地打坐禪定,但也每日定時地泡茶,因此,「品茗」,也可以說是我的「生活禪茶」。
我曾看一篇文章描寫禪茶一味,它說「茶道与佛教之間,找到了越來越多的思想内涵」,所以禪茶其一曰:「苦」,茶性本帶苦中帶甘。參禪也是要看破生死觀、達到大徹大悟,求得對“苦”的解脫。其二曰:「靜」,茶道講究「和靜怡真」
那麼,靜坐靜慮的打禪是參悟佛理的心齋之路。其三曰:「凡」,日本茶道宗師千利休曾說過:「茶之本不過是燒水點茶」,茶道的本質確也是從平凡生活中去感悟宇宙人生的哲理。其四曰:「放」,沏茶,就是要放下手頭工作,偷個閑兒,放鬆一下自己緊繃與被囚禁的行性。禪師們所說的「放下一切方能入道」,因此,茶與禪就此難捨難分矣。
顧名思義茶性本苦。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載:『茶苦而寒,陰中之陰,最能降火,火為百病,火情則上清矣』,但是舌前苦後,舌根淡淡回甘,讓人沉醉,若苦若甘,若有似無,更如望眼欲穿,又望穿秋水的驚喜,那一抹甘醇,讓人風雅難忘,有一位資深茶人曾說,「若抽離了苦味,茶中的香氣將顯得抽象而恍惚」,真的對極了。唐代白居易更形容說,「或吟詩一章,或飲茶一甌;身心無一繫,浩浩如虛舟。富貴亦有苦,苦在心危憂;貧賤亦有樂,樂在身自由。」
「載苦之舟」,也就是飲茶的必要器皿—茶壺。我在中國打工期間,若有發覺比較看得順眼的茶壺,不分價位高低,立即買下,不過大部分仍以宜興紫砂壺為主,選用紫砂壺若以名或以稀為貴,那是古董收藏家的事,我買茶壺並不過於講究,只是選把好壺用以泡茶並用於把玩,前前後後所買回的大小茶壺也構不成「百壺圖」。有資深茶人謂,「『見茶器如見茶人』,即便是個百元茶壺,對深諳茶道的主人而言,卻是格調的表徵,又豈是萬兩千金可以換得?」我是茶道門外人,但僅止於嗜茶養壺而已。
『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華』,講得就是用紫砂壺烹茶。最講究莫過於蘇東坡,『活水還需活火烹,自臨釣石取深清』,古人用活火、江流深水煮茶,味道更加清醇無比,不過自明代以後已從烹茶變為沏茶。
我曾長期駐留蘇州數載,仍無法習慣飲用來自吳淞江的水源,因為水中帶有一種說不出的土味,泡茶飲用時更是明顯。所以蘇東坡的「喫茶趣」,我僅能神會。
由於我喜歡在蘇、浙、皖遊走,但是著名蘇州碧螺春、西湖的龍井、黃山的毛峰等各地名茶,我卻難以習慣沏泡,僅以每年高檔春茶小購幾兩清潤一下口感而已,惟福建安溪的烏龍茶口味較接近台灣高山茶,所以比較喜歡。
無論煮茶、烹茶、沏茶,長年來我仍習慣阿里山高山茶,並以自備鹼性水沏茶。我居住於草山(或稱陽明山)後山麓,家中自來水來自草山山泉,經過數十年仍然存有消毒異味,因此我家不以煮沸做為家中飲用水,進步國家的自來水可以生飲,我們的好山好水卻無法生飲,遑論沏茶?還得外購加工過後的桶裝飲用水,殊為感嘆至極。
飲茶,我並非所謂的專業茶人,由於工作忙碌,我也沒那麼多功夫當個沒有下班的茶人,但我以沏茶作為排遣,並以心會茶,不徐不急,有謂「造景容易,造境難」,我是以白日工作的榮辱喜怨,從心境反射到茶湯,跳出現實空間,飲出與茶獨處的放空。
飲酒需要酒伴,當年歲大些時,發覺品茶也需對飲人,換言之,如果能與老友一同沏茶,「放下亦放下,何事來牽掛。做個無事人,笑談星月大。」我嘗向老妻說,待其退休後,女兒都已出嫁時,計劃將屋內全敞開,闢為與老友品酒論茶另類空間的「飲茶室」,也是我追逐精神享受的一種樂趣。企業家許文龍喜歡釣魚,他曾說,『我是喜歡釣魚的環境,還有那釣魚的過程而已』,那麼我也可以這樣說,我喜歡沏茶的環境,還有那沏茶的過程。同時,沏茶也可以到野外,可以接觸到大自然,自然就是美;在自然天空下品茶,思慮會更超脫,有一種萬般皆下品的諸法空相。
煮酒論茶,輕鬆以對,自在就好。唐代詩人白居易云,『鼻香茶熟後,腰暖日陽中。伴老琴長在,迎春酒不空。』可見大詩人暮年之際,茶、酒、老琴依然是與他長相左右的莫逆知己。在我逐日步入老年門檻之時,老妻、老友、老茶、老酒、老書、老歌…,也逐日形成我生活檔案中的最愛。
日前出席大學同窗餐會,我從不在午宴飲酒,但老師沈公年歲已大仍豪氣萬千地喝酒,「食道喉聲掩不住,黃酒已過千腸肚」,以致我仍得破例小飲,惟宴畢日正當頭,口乾舌燥,點醒了一句蘇東坡的詩,
『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
這是我平日在家的沏茶區,也是與老妻話天說地,笑談星月的地方;以前兩位女兒尚讀小學的時候,還會幫忙秤茶、泡茶,也是我們家的親子時間,但小孩一到15、6歲的年紀以後,就不再依著父母,要找她們泡茶也不容易了。倘有老友來訪,我也邀其「請上座,泡好茶」,坐在矮凳子談天,比起坐在沙發上更顯得自在、無拘束。
我在中國打工期間,所買的少數比較特殊制作的茶壺。
「載苦之舟」,也就是飲茶的必要器皿—茶壺。我在中國打工期間,若有發覺比較看得順眼的茶壺,不分價位高低,立即買下,不過大部分仍以宜興紫砂壺為主,選用紫砂壺若以名或以稀為貴,那是古董收藏家的事,我買茶壺並不過於講究,只是選把好壺用以泡茶並用於把玩,前前後後所買回的大小茶壺也構不成「百壺圖」。
每次回鄉休假所帶回的茶壺就隨處放,隔幾天又得回蘇州工作崗位,因此,我只顧買,老妻就找地方放,甚至有些茶壺竟然到最近我開始有時間檢查茶具時,才發覺原封未開。
左為蘇州澄泥石壺,右為我妻喜愛的小號把玩茶壺。澄泥石采自蘇州靈岩山西麓,歷代的能工巧匠用澄泥石雕刻硯臺,成為著名的"澄泥硯"而亨譽海內外。而用澄泥石經手工雕琢的"澄泥石壺",更是壺中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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