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居

知否知否

北投社大歌唱班

      知否？知否？

聽到這首歌，我第一個反應便是「知影否？」

這首歌是北投社大歌唱班教學認真的程老師所推薦，來自彼岸戲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主題曲，我從不跟隨所謂的「追劇」，因為很耗神，但我留意到這首歌詞寫得很美，後段則是直接引自宋代李清照的『如夢令』，但卻有天朝網友直批歌詞「邏輯不通太矯情」。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自號「易安居士」，這位宋代最著名的女詞人留到後世的詩詞不多，但是從天真無憂寫到無可奈何卻又盪氣迴腸的悲愴，我喜歡如此地「易安風格」。

我查了資料，發覺今人引自李清照的詞所作的歌曲不知凡幾，『一剪梅』、『卻上心頭』、『如夢令』、…，包括『知否知否』，真是族繁不及備載，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千古才女。

至老後，我還常吟唱『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雖然「多情應笑我」，但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那種微蹙眉頭稍平，卻又立即纏繞心頭的欲語又止的心情，這種千頭萬緒直讓我拍案。

前段作詞者張靖怡所寫的『驀回首，無餘歲可偷』，猛然一回首，發現回想過往的記憶，已經沒有太多的歲月可以偷取。

老同學第31回生活分享會

前幾天的老同學「生活分享」餐會，席中阿輝仔說，老後特別感覺時光飛速，讓他吃驚。

阿雪的夫婿周老說，四十幾年前，他開始參予核能三廠的建造作業，四十多年後的今天，他卻以白髮又參與核三廠退役前的審核工作，笑看風雨，感慨時光的飛逝與大環境的變遷。

包廂內，老同學們相見歡，疫情三年不見，卻也讓幾位熟識數十載的老同學及眷屬天人永隔，尤以我們的大學亦師亦友、爽朗個性且酒量驚人的沈老師卻也於日前悄然西歸，在人間瀟灑走一回，頗讓我們這些老學生們唏噓不已。

從2013年2月始，原本已經召集31回的『生活讀書會』也因為疫情中斷了三年，雖然大家又重新再聚，但是似乎已經無心戀「書」，出席的每一位逐一分享這三年來的生活點滴。

六月天，似乎記載著一個個無常與苦空的邂逅，每一位的分享都帶來一片雲彩，溫暖著整個的包廂。

阿謨述說，前年他才做了心臟冠狀動脈繞道手術，去年夫人不幸又往生離去，多少事、欲說還休，只見阿謨淚在眼眶裡打轉，嘴角卻還掛著微笑，他說，他「被迫單身」，他很羨慕在座的老同學伉儷，也請珍惜相互夫妻關係，現在他才發覺什麼事都不是理所當然， 他必須重新建構新的人生，「哭著往前走」，頗讓我動容。

活在人間，就躲不過煩憂，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但是終究難以如願，錢鐘書對楊絳說：「從此以後，咱們只有死別，沒有生離」，楊絳活到105歲，百歲之餘養清居之心尚且出新書，生命不只是旅途中的追尋，但是可以選擇走過的方式，所以活好當下才是真，活得最有意思的人，不是活得最長壽的人，而是對生活最有感受的人。

阿庚心臟裝有三根支架，他說「心臟功能尚存45%」，疫情期間，他不能打疫苗，但也沒確診，幸運的他是天選之人，他熱愛當下，享受生活，特別愛好釣魚，經常飛到澎湖海釣，他很自豪地說，曾釣上227條臭肚魚。

對照李清照的詞，『莫道不銷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在座的每一位老同學，包括我在內，似乎都瘦了，但是唯一依然紅光滿面，被大夫限制飲食的錦爺仍然鍾情在宜蘭老家種樹的「植樹人」，他愛種樹，大家都等待他的林子茂盛了可以在樹蔭下泡茶，但是他的夫人卻要求種樹必須隨身帶個「保鑣」前往，因為錦爺曾經暈倒過兩次，驚動全家大小。

席間，大家看到了乃爺僵硬身子有明顯的改善，他的帕金森氏症並沒有帶給他抑鬱與焦慮，他很樂觀面對，每日勤於作畫，並勤練祖傳外丹功，很讓在座的老同學讚嘆。

到了古稀之年，雖說有隨心所欲之心，但卻難保有隨心所欲之身，我們必須承受，沒得選擇。雖不能把日子過成詩，也要讓歲月得以自在，津嫂說，我的老公有一般男同學少有的好處，「一手好廚藝」，好個家庭「煮夫」，贏得的是由妻女稱頌的「米其林」庖廚世界。

佛萊德先生專注「追鳥」，冬季守著侯鳥，夏日上高山尋鳥，他很感恩夫人願意隨著他上山下海，他意有所指疫情之後，凡有百支大砲拍鳥的地方，增加了不少夫妻檔。

阿土仔、阿昭、鄭洪嫂、雪嫂、祿嫂，都是「人生勝利組」，阿土仔的事業在中南美洲，回到台北期間就是追逐美食的饕客，拈花惹草兼賞鳥，他與佛萊德先生並稱為班上的「鳥達人」；阿昭往返台紐探親；鄭洪嫂往返台美「寵孫」；雪嫂及祿嫂樂於「追劇」，猶回到「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少年青春夢。

生活就像一鍋大雜燴，酸甜苦辣，五味雜陳，才是歲月，歲月靜好，有的時候出現在幸運的家庭，有的時候是在夢中。

有時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環境，同一個心情總會感受到窒息，在家裡待得越久，我們越是感覺焦躁，旅行似乎是可以找回自己，一位蘇格蘭詩人說「對我來說，重點不是出發去那裡旅行，而是出發。」換言之，你若真的享受外出行腳了，你才是喜歡旅行的人，旅行像朗誦一首短詩，蔣勳說，「人若是可能在一天內預留18分鐘給一首詩」，句子雖短，卻也美不勝收，我常引用，「身體與心靈總要有一個在路上」，旅行接觸到的世界可以精神出軌，翻轉內心宇宙。

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 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知影否？知影否？讓我們認真地老去，人生最忌滿，一半在於我，另一半聽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