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心情● 大潭本無物，何處惹塵埃－修羅居

大潭本無物，何處惹塵埃

---「大悲心起」到「本來面目」

春節假期，爰例到苗栗縣「潭內」禮佛，並向岳母永眠之所合十。

歷經十數年的紛擾，潭內佛寺已恢復平靜，如同「大潭」的白鷺鷥點過水波，不驚無痕。

佛寺內早期末代老住持已九十高齡依然健在，與我一見面，還能直呼我的姓與名，記憶之驚人出乎我的預料，幫忙的年輕居士不知道我們與此間禪寺的漫長淵源，更不知道湖面淌淚觀世音菩薩大佛座的故事，那是不堪回首的過去，距離現今也已是三十多年的老故事……

從北二高進入苗栗縣境內，可以遠眺湖畔的一尊白色觀音大佛座像，她是背對著的，若非特別留意，否則不太會瞧見。若是走縱貫海線公路，便可在路旁很顯著的看到座落在湖邊的觀世音菩薩座像。

看這尊觀世音菩薩的慈眉座像也有好多年了，但是每看到一次，都不由自己的感受到一份不忍。

日前將這尊觀世音力士坐姿的數位照片放大，隱約間可看出觀世音菩薩在淌淚。當然這並非是一件「神蹟」照片，由於觀世音座像自無端停工迄今，即乏人照料，再經長年累月的風雨摧殘，因此在觀世音的臉龐就出現兩行雨漬刻痕，宛似對世俗之人的無禮與惡業，表達出菩薩的垂淚與無奈。

10月下旬我曾與老妻一同到法鼓山參訪，見證「大悲心起」的讚嘆，但是看到「祈願殿」內的觀世音菩薩的曼妙側坐姿與笑容，再想起二百公里外的觀世音菩薩大佛遭惡人的糟塌與粗暴對待，真有說不出的不捨。

佛寺的老住持說，這尊觀世音大佛因年久失修，已無法重建云。

這尊大佛最讓人難過的是佛頭頂上是全敞空的，仍直豎著吊塔，好像倒插在天庭蓋上，甚至吊鉤至今都還在搖晃，真的是大不敬呀！大佛的一雙蓮花手，由於尚未完成就立即停工，因而呈現出裸露的髒銹鋼筋橫七豎八的，遠望有如斷手觀音，讓人悲憤。同時大佛正面竟然破肚顯現鋼條，腰部被長長的鋼樑橫著插了進去…

年已八十餘的老住持說，這尊觀世音大佛是在第一任已往生的長老任內興建的，可惜是開山長老太信任承包商，在工程仍在建造中，即已付清所有工程費用五千餘萬元，但是這位民意代表的承包商卻因其它工程個案牽連，無法持續而落跑，同時開山長老也無力後續彌補，因而共同背棄了這一尊觀音力士大佛到今。

這位當年也是省級民意代表的承包商及家人不知蹤跡何處?

相信我佛慈悲，早已寬恕了無知的世俗人。

這間禪寺香火也不再鼎盛，寺內陳設也簡單異常，僅有少數幾位已高齡八十餘的老尼在支持著，空山靈氣猶在，但是早已趨於平靜。香客善信不多，卻也不失為修禪之所。

但是面對矗立在湖面上的觀世音大佛，何時才能在擺脫無助與心痛?

一個被剖腦、斷手、破肚、穿腸的觀音力士佛?

大悲心起，當一座當代的、先進的、樸實禪味的台北縣金山鄉「法鼓山」大佛寺園區開山禮讚時，一波又一波的善信菩薩蜂擁而至，當然我也不例外。

從山下走上山，或用志工私車接駁上山，大伙們都很有秩序，也那麼心甘，那麼歡喜的去朝山。

法場上人山人海，素齋房內人潮也滿坑滿谷，好不生熱鬧。

一樣觀世音，卻兩樣情?

記著，當你開車國道三號高速或縱貫省道海線，經過或遠處眺望到這尊滄桑的觀世音菩薩時，請不要忘了向受苦受難的觀世音菩薩雙手合十。

以上是05年十二月，我因久望觀音座像，心中不忍所寫，並發表於「奇摩部落格」(註:blog已關閉)，隔年十月，我又繼續寫道:

再路過海線省二道，發現矗立在湖心的觀世音受難大佛已經完全解脫了。

當年九月時，我曾在湖邊看著卡車來回搬運被分解下來的佛身，感覺很不捨，但是又覺得早應該讓觀世音恢復法安。

觀世音大佛座像現時已經消失；湖面恢復過去的平靜，遺憾的是原本清澈無瑕，卻被庸人紛擾了這麼久。

我非常寬心。

記得七十年代，這間禪寺平日香火鼎盛，若有法會更是香客湧至，我曾於禪寺前湖邊，分享當時香火鼎盛的喜氣。

目前禪寺原貌依舊，依山伴水，鐘鼓聲依舊喚醒世人；兩排廂房空閒時候居多，我曾於中秋夜與家人夜宿寺內，當月泡茶臨風，別具一番風情。

禪寺前殿是安放觀世音大佛，後殿則是釋迦牟尼佛，在右側廂房二樓則安坐自泰國請回來的白色觀世音佛。

有六十餘年歷史的禪寺已漸落寞，從破舊的內部乘設可以體會到，唯獨被善信們膜拜的諸佛依然慈悲。

盤坐在大潭中的觀音菩薩大座像，原本雕塑得很出色，也讓讓人歡喜，尤其面目極為慈悲與雍容，但是伴著人為、歲月與風雨折磨，顯得滄桑與落寂，每每到此駐足，都讓我看了又看，真的很心酸。

欣慰的是，觀音力士已解脫人間軀體的受難了。

從山中禪寺，再看北海的「法鼓山」，一樣觀音兩樣情。

原在法鼓山『大悲心起』的大殿上所供奉的觀世音自然坐姿大菩薩，我很喜歡其造形之自在與莊嚴，但可惜的是當我第二次前往時，已經更換為另一尊同為觀世音力士，但為立姿之像。

自然之姿，有如凡人般地很讓人感受到親近。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在台灣各處都可見到身影。安身在小寺內有之，安身在氣勢非凡的大寺院內有之，「法鼓山」後殿入門處有一斗大橫匾「本來面目」，我佛慈悲，諸相非相，相在我心，「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淨心」。

整座湖原本自然，雖名為「大潭」，實為天然形成的小湖埤，不知哪位「頭兄」的主意，有意仿杭州西湖的『蘇堤』，不知是畫蛇添足，亦是畫龍點睛？年前地方政府在湖面再建坡堤，將大潭靠禪寺前水位一分為二，小面積的部份符合名副其實的『潭內』，因為湖畔的禪寺，便是岳母生前數十年來口中的『潭內』代稱。

現今，「大潭」的水波依然不驚，一碧百頃，總盤旋著一家子的白鷺鷥上上下下或低空或點水或站立水面，若不看周遭的高速公路、工廠倉儲、建築工地，整個景象長煙一空，僅停留在湖邊竹林與白鷺鷥追逐驚水的畫面，想像中的一首詩，『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隨空』。

寺內的人士說，改觀後的「大潭」，當地政府又想在潭內放大閘蟹生財，顯然不知又是哪位「頭兄」再出溲主意，雖然經禪寺方面一再反對在佛前殺生而終作罷，惟這群當地政府的「頭兄們」老是製造民怨，甚至因縣內工業用圈地徵收拆遷爭議，而釀成各地公民團體串連圍剿的事件，爭議事件至今尚未平息，一千年前北宋范仲淹才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又曰，『先天下人之憂而憂』，當前為政者豈能不慎乎？『菜根譚』也說道，『寧守渾噩而黜聰明，留些正氣還天地；寧謝紛華而甘淡泊，遺個清名在乾坤』。

禪寺內部也有紛擾，但在五年前由十方僧團接任法務而圓滿落幕，寺內改變雖不多，惟氣氛有煥然一新的感覺，一苗露水一苗草，一層山水一層人，禪寺的規矩又有了新的展望，我也樂見年輕一代的僧侶能將這座好山好水好寺院能重新吸引善信的投入，當念頭積累之難，常思傾覆之易。

當晚，我在臉書上，寫下『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人事竟非空留境，殘山夢真徒感悲』。禪寺也見證了我的人生，記得當年的英姿煥發，如今已換了白頭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