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鄉魂,斜陽外
---花蓮鳳林鎮「林田山」記
我喜歡古老的景物,古老的東西,但看不懂從地底下挖出來的古物。
一位吳姓友人喜歡收集古董,某日造訪吳公館,走進客廳,客廳內擺滿了大小的古物,另一位黃姓友人即說,「怎麼感覺你家有些陰涼?」這位「不識貨」的友人還勸吳姓友人,少收集一些從「土腳底」挖出來的東西。
當然以上是玩笑話,我不懂得古老古早的東西,但卻愛看古老的建築及群居,當我駐足蘇州時,比較有機會在江南遊走,看過許多古剎與古蹟,可惜的是其它各省份,我只顧著與各分支單位開會或了解競爭市場,以致都無法專程尋幽訪古,頗引以為憾事。
所謂的古蹟,那是古代先人所留下活生生的文化產物,我們僅能從歷史書本或章回小說上去體會,以發思古之幽情。台灣的古蹟不多,頂多四百年卻有些單調,沒有整體性,不過我反喜歡的是台灣離今百年的景物,也就是日本治台時期的前後。
父親年輕時喜歡拍照,並自行沖洗照片,所以在日治時代拍了一些照片,可惜大半都是生活寫真,連所居住的花蓮市區都沒見到半張地域性景物或風土民情的照片,自我懂事以來,花蓮市除了地震與颱風多之外,另一就是火災多。因此當今花蓮市區的市容,難以見到早期的建物。
反觀花蓮縣鄉鎮保有早期的聚落尚多,光復鄉糖廠、鳳林鎮的林田山(日本語:Morisaka)林場聚落就是其中之一。
高中時期,我有一位很要好的老同學--林漢平,就是來自「林田山」「森榮國小」,當年他考上中央警官學校(現在的警察大學),在大學時代,我們幾位同伙的就經常玩在一起,畢業後他曾擔任某政要的隨扈,之後旋即不知所蹤,至今音訊全無。
當我站在1988年已廢校的「森榮國小」內尚保留的溜滑梯上,想到50年前這位老同學一定也曾經在這個位置上,與同班同學互搶誰比誰溜得快,睹物思友,有幾分落寞。
當走上蒼老的司令台上,彷彿看到當年447位林田山員工子弟在操場排隊整齊地開朝會,隨著林田山走入歷史,但是分散異鄉的遊子仍以美妙的「炊煙」懷念當年的故事。
一行一行地刻在摩里沙卡的天空
愛詩的炊煙
一字一字地閱讀,一字一字地朗誦
王維的山水畫
一幅一幅地展示在林田山的聚落
愛畫的炊煙
一幅一幅地欣賞,一幅一幅地收藏
童年的心情故事
一篇一篇地寫在聚落的煙囪上
用心的煙煙
一篇一篇地影印給天空,一則一則地傳真給遠方
---摘自林田山中山堂內「炊煙」詩
除了部份的館舍仍經整修,闢為展覽館或咖啡館對外開放之外,仍有一大半的當年事務所與日式宿舍仍維持原貌,讓遊客從早期景物去構築當年的榮景,很難想像當時三四百戶員工眷屬在環繞廣場的食米、魚菜、冰菓的「超級市場」混合「攤販市場」擠進擠出的景像。
林田山聚落伴隨著林業發展而緣生,也伴隨著林業的 沒落而緣滅,但它保有不同型式的日本式木造建物, 有其歷史脈落與刻痕,一排排老舊的職員宿舍與現場工人的破落工寮,彷彿又見到北部礦場的生活周遭情況非常類似,在在顯示台灣早年在地經濟的命脈必須仰賴這些為生活而必須在深山討口飯吃的辛苦人群。
員工的「聚會所」取名為「中山堂」,仍顯示當時政治的圖騰,被大火燒毀的「康樂新邨」之命名也與環山群抱並具獨特性的日式建物不太搭襯,在這個林場聚落博物園區處處可見那個年代經濟為政治服務的種種景像。
隨著微微山風的飄盪,走在到處都可聞到樟木香的聚落,雖然有點熱,有點渴,但我不願進入由原高階主管宿舍改裝過後的咖啡館,因為這家又有空調又裝修很夠味的「現代化」咖啡館,對照幾十米外的隔鄰,都是一棟棟古老、破敗、幽魂般的宿舍群中,好像是穿越時空的產物,格外刺眼。
除了一位退休志工在木雕展示場削一些樟木木削,讓遊客品味並帶回當紀念品外,林田山林場管理單位並沒有留下太多古早的產物,也很難讓人見到驚豔的「古董」,除了那兩台依當時物價可以造幾棟平房的電影放映機外。
已走入歷史的林田山, Morisaka,摩里沙卡,現在展示的是林田山的歷史,以前讀高中的時候,它是一個遙遠的名字,不知它的未來是否能繼續維持遙遠?
「林田山的兒女」給了這個答案,
有緣人於此相聚,有福的人在這裡同享甜蜜
萬里溪畔,開天闢地
胼手胝足,不分我和你
月光下哼謠曲,家家戶戶樂無比
林田山的兒女,生生世世心繫故里
前人的腳步,要讓後人追憶
---摘自林田山中山堂「林田山的兒女」詩
我們的教室就面對浩瀚的太平洋,應該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書讀累了,我們會呼朋到幾百米外的海灘看海,鬆弛一下大學聯考前的心情,1972年五月,我們聚集在花蓮港外著名的「T字形」防波堤合照,右二就是來自林田山的林漢平,不知現在人在何方?
林田山山腳下的波斯菊。我不懂花,但老妻懂,她很興奮要我停車讓她下去拍照,她說這個季節,台北已看不到了。
當我站在1988年已廢校的「森榮國小」內尚保留的溜滑梯上,想到50年前這位老同學一定也曾經在這個位置上,與同班同學互搶誰比誰溜得快,睹物思友,有幾分落寞。
中山堂,這裡是早年林田山人的精神寄託,1961年林場花費福委會20萬元購進2部日本製造電影放映機,堪稱最新也是轟動林場的大事。每周有二、三場免費電影,往往人手一支林場自製的枝仔冰,將中山堂擠得水洩不通。
難得見到的「古董」,依當時物價可以造幾棟平房的2部日製電影放映機。
當年的康樂新邨已遭大火吞噬,留下這個紀念空門,宛如古時的「貞節牌坊」,讓人懷念這五連棟的瓦房宿舍。
1954年全盛時期的林田山林場縮圖,但已人事盡非矣。
福利社廣場前的兩棟廢棄日式房舍。
廢棄的職員日式木造宿舍之一。
廢棄的職員日式木造宿舍之二,曬衣物的竹竿依在,好似人去屋空是不久的事。
這家又有空調又裝修很夠味的「現代化」咖啡館,對照幾十米外的隔鄰,就是一棟棟古老、破敗、幽魂般的宿舍群中,好似是穿越時空的產物,格外刺眼。
離現代化咖啡館幾十米外,幾乎可拍「倩女幽魂」的廢棄宿舍。
原事務所改裝為木雕館,所展示的詹志評先生木雕作品,得過第16屆全國美展第一名及第48屆全省美展第一名。
木雕館作品之一,黃弘彥先生的創作,將仙女刻得栩栩如生,得過全國木雕創作第三名,中國神像比賽第三名。我很喜歡木雕,尤其是達摩、關老爺、觀世音佛神像。
林區到處可見的戶外木雕。
林田山保留的片斷林木運送鐵道。
林田山山林運木鐵路外,也提供小客廂,供人瞻仰。
這裡是很特殊的花蓮光復鄉糖廠宿舍群屋,是不堪噓唏的林田山林場難以匹敵,原有的糖廠位於花東公路大馬路邊,地標顯著,它也轉型為很陽光的觀光景點,尤其各式冰棒、冰淇淋更是名聞遐邇,每到假日車水馬龍,原有的職員宿舍全改為「民宿」,做為旅館業經營,是傳統產業很成功轉型的案例。
花蓮糖廠宿舍改修為「民宿」型態之二。
附帶介紹: 林田山山腳下著名的「滿妹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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