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居

奇岩的祈願

        如果說草山是我家的「後花園」，那麼陽明大學及軍艦岩就是我家的「前院」。

      十幾年前，我常利用周六下午到當時的陽明醫學院操場慢跑，有時興緻一來，便從操場邊直上軍艦岩，並繞道山徑走到當時的情人廟，也就是現今的照明寺，回程則穿過威靈頓山莊社區，走入軍艦岩下方山林，路經學生們喜歡攀岩的山徑，再接原來的登山步道，重回陽明醫學院區而開車返家。

      陽明大學的操場及這條登山步道，我已記不得走了幾回，從走過情人廟到改換照明寺，走過陽明醫學院到改制大學，只有威靈頓山莊沒變，但今日卻也感覺褪色凋謝，不似過去的驚艷。

        1999年到蘇州長駐後至今，幾乎就沒再登過軍艦岩。

      近日下了幾天的雨，難得放晴，我邀老妻再回味一次軍艦岩風光，老妻以為仍是陰霾天，當穿過陽明大學，初冬陽光炙熱，走上軍艦岩登山口才後悔沒帶傘，所以下山後一臉倦態，疑似中暑。

      軍艦岩高度僅185.6米，過去我可以從登山口，一口氣走到山頂，但歲月不饒人，現在則需在樹蔭及涼亭下乘個涼。

      午時登山路徑，遇到的多半是夫妻或攜兒女，或者陪父母一同的，我僅見一對年輕情侶。

      在軍艦岩頂，我等候著這對情侶拍照，年輕男女分別擺了許多現代少年仔慣用的手勢，看他們反覆交換位置拍照，似乎一直不滿意及滿足，在光禿的山岩我等在一旁，陽光酷熱，真想告訴他們，我幫你們拍雙人照吧。

      到達照明寺園內的涼亭，總算可歇下腳跟，將双腳伸直在長椅上並伸展身子，我從背包取出乾爽外衣當場更換，痛快地享受山風，六個涼亭幾乎是中老年的登山遊客，大家都在比聲喉大，佛門淨地也無法約束吵雜的凡間俗語，我走到逯天亭看五百尊者與亭柱的對聯，我喜歡讀妙詩好詞，「真廉無廉名，立名者正所以為貪。大巧無巧術，用術者乃所以為拙」，似乎與當今為政者近日的狀況有些巧合，接下去再看另一首「凡是強調好意者，必是其行也笨；輕者使人不快，重者使人受苦；故曰，好意抵銷不了愚蠢」，妙哉，神乎照明寺，令人拍案。

       在涼亭及許願池邊又巧遇了這對情侶，看他們的對話與表情，顯然對許願亭的對聯有互相矛盾與異見。

       因為方才在山頭沿途，女孩都是蒙著頭像採茶姑娘一般怕被日曬，在涼亭下我看到了這位女孩的真面目，果然是「郎貌女才」，男孩長得蠻俊俏，女孩似乎一直對那句『神前跪下起個誓，誰先變心誰先埋』低聲嚷嚷，男孩也一付不在乎的表情，難怪祈願亭的橫批『真情無人見，假情天有知』；我沒留意這對陌生情侶是否留下許願卡，但我倚靠在涼亭柱上也默默地祝福，祈求的，讓每個祈禱都能得到觀世音的關注；許願的，讓每個願望也都能得到大慈大悲的接納。

      走訪照明淨寺，無論是何年改名並由道觀改成佛寺，我僅記得最早期的名字「情人廟」，早年除供祀天上聖母外，最著名的還是卓文君、司馬相如與牛郎織女歌頌愛情的故事，當年的「情人廟」所供奉的不是鼓勵男女為愛走天涯，就是難捨難分的相逢難相聚，當時還真的是名噪一時，讓不少男女到該廟共築情人夢。

      但是以現代的角度來看卓文君，她真是一位有策略與成熟的當代女性，她有不為外界譏讒與生活困頓的勇氣，力挺司馬相如，但當司馬相如稍有成就而要求「小三」時，她在得到與將失去丈夫的頭腦都很清醒，並且有高度智慧來化開一場面臨婚姻的悲劇，她喚回老公的一首『白頭吟』，雖然「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但「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多麼果決與堅持這段情且讓人動容。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男女之間最大的矛盾，來自理想與現實之間，外人實在也很難加以置喙，心中無所憾是對自己，心中有所內疚是對別人，無所憾是對已得到者而言，有所疚是對已付出者而言，但是對己無憾與對人無疚，完整的得到與充分的付出，並不存在於傳統的觀念若何，事實上是在乎自己已完整得到時的不在乎，與淺斟低唱時對付出者的內疚，這是現代啟示錄。

        如果是如此，那麼現代男女交往時的憧憬、心願及嚮往都不如漢代的卓文君，不過卓文君若依樣寫了個風情萬種的『白頭吟』給現代的司馬豬頭，相信一切也都是枉然。

許久未上軍艦岩，到了這個熟悉的三叉路。

往山頂的路有樹蔭，又有涼風，所以往上走不會感到累。

早年有學生在玩攀岩，十數年後，仍續有學弟們繼續在同一地點，玩同樣的攀爬運動。

11月天，仍是溫暖的氣溫，山腰的涼亭旁不知名的花也吐出了花蕊。

威靈頓山莊社區就在軍艦岩山腳下。

威靈頓山莊社區全貌，過去常因登山回程而穿過社區，只有見到新蓋或重新裝修的別墅，現在則是多間空屋，也有貼「出售」字樣，顯然景氣真的很壞。

站在軍艦岩上望向台北火車站方向，今日空氣品質不佳，灰朦朧一片，朝草山方向反而相當晴朗。

中國文化大學就在對面山頂「華崗」，感覺近在咫尺。

軍艦岩的突出「主峰」。軍艦岩的組成成分為2400萬～2200萬年前沈積的木山層為主，砂岩與頁岩層交錯著，經長時間的海水沖刷而形成了現今的地形景觀。

就坐在軍艦岩山頂上，很涼快，身旁有遊客在岩石上刻了個「佛」字。

從軍艦岩看觀音山與關渡平原。圖中的下方空地為奇岩新開發區，日後將高樓林立。

繞道軍艦岩的背面所拍攝，宛如軍艦乘風破浪，或者有如大鯨魚。

軍艦岩的背後岩面，有好事者所雕塑的佛像，當做是敦煌石刻。

附近居民上山濫墾平台，做為休閒運動用途日趨嚴重，好像市政府沒太在意。

早期我所走過的山路，與現在感覺大不同，有點兒零亂，似乎沒有在管理與規劃。當年我常在此山路健行，通幽曲徑，也多次遇到當時的國防部長蔣仲苓與其隨扈，並相互問好。

一條原本好好的叢林步道，過去尚存其萋萋莽莽的本色，現在變成這種柔腸寸斷模樣，沿路兩旁還塑立水泥柱，如今走在其間，心中五味雜陳。

在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的見證下，許多的祈願卡掛滿在許願亭上。我也默默地祝福，祈求的，讓每個祈願都能得到觀世音的關注；許願的，讓每個願望也都能得到大慈大悲的接納。

同一模樣與造型的佛祖像。

同樣在同一模子佛祖像旁的彌勒佛像，胸前早已掉漆，肚臍邊有裂紋，坐蓮更已破舊不堪，看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逯天亭，塑奉五百尊者，型態各異，仿自浙江杭州淨慈寺，惟各塑像許多早已脫漆未補，連逯天亭的招牌都已脫落顏色，需仔細方能辨識。

照明寺主殿，造型很獨特，有南洋風，但近日似乎香火不太興旺，志工也少見，顯似寺內百「破」待興。

主殿主要祭祀四面千手觀音，是保佑健康、婚姻、光明與財富的神衹；這尊二百多年歷史的四面千手觀音是1996年從上海龍華寺請來的，佛像由檜木雕成，外敷以金箔為飾。

極樂殿供奉為釋迦牟尼佛，雖假日但遊客與香客不多，寺廟內反落得清幽寧靜。

從威靈頓山莊看照明淨寺與別墅區交錯。

威靈頓山莊的牆裡牆外人家裝飾得很綠色。

從威靈頓山莊望向遠方的「軍艦岩」。

威靈頓山莊在進出軍艦岩及陽明大學的山路做了個柵欄，並告示「維護自然生態環境衛生，山區嚴禁砍樹築屋及燃燒等污染及破壞行為等」，字眼看起來似乎很唐突，但是根據維基百科所述軍艦岩的生態破壞事件從02年至今達到二十餘件，顯然由於遊客及鄰近居民的惡意破壞山林，盜採、濫墾及火燒山等層出不窮，威靈頓山莊必須有所管制也是應該的，照明寺樑柱有一首「待小人，不難於嚴，而難於不惡。待君子，不難於恭，而難於有禮」。

從威靈頓山莊走入山林，通往陽明大學及軍艦岩的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