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有所養
日本出現了一種奇怪現象：監獄裡的高齡囚犯越來越多，其中不少還是慈祥的老奶奶。很多人犯罪的目的，就是為了進監獄。甚至在被關押釋放後，還會繼續犯罪，將自己送進監獄。
是什麼原因導致這群老人選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入獄呢？
老人很執著，出獄再入獄
一位78歲的老奶奶，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入獄了。
原因是盜竊，而偷盜的東西並不貴重：一瓶能量飲料，一罐咖啡，一罐茶，一個米飯糰，一個芒果……被判一年零5個月。
談到自己的獄中生活，她說： 「監獄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沙漠裡的綠洲，一個放鬆和享受舒適的地方。雖然我在這裡沒有自由，但是也沒有任何操心的事兒。有很多人可以聊天，還有富含營養的一日三餐。」
類似這樣的事情每天都會在日本發生。
日本媒體曾經報導過長崎市一名老人的經歷，他通過故意犯罪，先後進入過廣島、島取、高松、大阪等監獄，次數多達十幾次。
接受媒體採訪時，他說：「比起社會生活，監獄生活更令人感人舒適。」
這些老人，通常會故意犯下一些輕微的罪行，比如從便利店偷走一個價格約45元台幣的三明治，他們就會受到一兩年的監禁。
偷竊成功後，他們甚至會主動報警。被員警逮捕時，他們便會露出如願的笑容。
「在監獄裡，我還有更多樂趣，周圍都是人，在這裡我再也不覺得孤獨了。」
「當我出去之後，我又情不自禁地開始懷念監獄的日子。」
「我覺得出獄之後，外面一點盼望都沒有。」
他們為何愛上了常人避之不及的監獄？
監獄，更像養老院
在日本，65歲以上高齡犯罪者的比例正在急劇增加。犯罪案件中，高齡犯人的比率已經從1997年的5%增長至2017年的20%，也就是說，每5例犯罪案件中，有1例就是高齡犯人所為。
日本的監獄，已經變得越來越像養老院。
監獄的房間主要分為單人間與多人間（6人）。除重刑犯人以外，一般由被羈押者選擇住單身還是共同居住室。
日本監獄單人間（來源：matome.jp）
除了窗戶和桌子之外，房間裡還有電視機，像極了一個普通的日本出租屋。
日本監獄多人間
除去公共衛生間部分，單人間平均每人的活動空間為6~7.5平方米，多人間也有平均2.5平方米的活動空間。
正在製作提手的犯人。圖源：NHK
6點45分犯人們準時起床，在清點人數、早飯之後，人群分成兩撥，一撥向獄內的工廠移動，另一波就近在各自固定的房間集合，早上8點鐘，犯人們準時進入了各自的工作崗位。
即便被分配到工作，年齡大的也只是做些極為簡單的工作，若是老年癡呆的罪犯，甚至都沒有工作。
不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沒有工作對於監獄裡的老人來說，更像是一種懲罰。
有許多老人坦言，監獄裡的工作是他們退休之後，第一次感到被需要。有時因為工作表現出色，被誇讚了幾句，他們甚至會覺得在監獄裡工作很自豪，畢竟外面的社會已經不需要他們了。
10點左右，陪護人員攙著老人們在門外廣場散步。
午飯時間，監獄的營養師表示，這些老年人牙口不好，食材必須要切成小丁，或者乾脆磨成糊狀。
加上老年人容易得各種各樣的慢性病，每一餐都需要額外注意熱量、鹽分的攝取，人多的時候，一頓飯需要準備20種菜。
有時候是秋刀魚，有時候是炸雞塊，而且基本每頓飯都會有湯…
下午三點半，高齡犯人們提前結束工作，開始進入浴場泡澡。浴室和更衣間都裝好了扶手和防滑措施，60多歲的犯人作為高齡犯人的「護工」，幫助他們完成身體的清潔。
晚上，配藥房則會提前分配好每位老人需要服用的藥，在房間的小視窗看著他們服用。
在遇到一些難以自理的老人時，監獄裡還會有專門的護工負責照顧，細緻到為他們更換尿布。
監獄的成人紙尿褲。圖源：NHK
老年犯人普遍身體有病，為此，監獄請來了理療師，給老人們治療身體病痛。
還設置了特別的健康體操課……
還有一點特別重要的，進了獄所後，這些老人的養老金雖會減半，但還會繼續發放。對他們來說，這可是攢錢的好時候。
監獄，才更適合養老
▼89歲的A女士因為偷竊大米、草莓和感冒藥，被判入獄1年零6個月，這是她第二次入獄了，而她第一次入獄是在5年前。
她並不是孤寡老人，入獄前，她和女兒一家生活在一起。但由於自己的全部積蓄都被家暴成性的女婿吸乾，監獄成了她唯一的庇護所。
▼80歲的B女士，因為被控偷了平底煎鍋、乾果籽等四樣東西，被判2年半的有期徒刑。
入獄前，她一直兢兢業業，從未想過要偷東西。
年輕的時候，她做了20年的橡膠廠工人，後來還在醫院做過護工。雖然生活拮据，卻依然供兒子上了大學。但是6年前，她的丈夫因為腦溢血，從此臥床不起。
同時，他還患有老年癡呆，完全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
兒子不在身邊，既要維持生活，又要照顧臥病在床的丈夫，生活的重擔全都壓在了這個老年人身上，這讓B女士身心俱疲。
於是，在她70歲那年，她第一次在商店偷了東西，接著被捕入獄。
在採訪中，她坦言，當時自己的錢包裡有錢，並不是買不起。只是不想回家，卻又無處可去，她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被抓進監獄。
除了晚景淒涼的老人外，也有家庭美滿、生活富裕的老人希望入獄的。
●80歲的C女士，丈夫在世，有兩個兒子和六個孫輩，吃喝不愁的她在外人看來，過得十分幸福。
但是，她卻因偷竊一本平裝書、一把摺扇和炸丸子，被判三年零兩個月，而且，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入獄了。
她之所以用這種方式不斷將自己送進監獄的原因竟是，她終於找到了傾聽者。
「13年前，我第一次偷竊。當時，我從一家書店順了一本平裝小說。員警抓到我後，把我帶到了附近的警署，警官們十分和善，我說什麼他們都願意聽。這輩子頭一回有人願意傾聽我說什麼。」
入獄後，她也很享受在監獄裡的生活。
看到這些故事不免讓人覺得心頭一酸。貧窮、壓力大，只不過是她們解釋入獄的藉口罷了。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她們很孤單。
比起將自己送進監獄的老年人，那些因孤獨而死去的老年人則更加淒慘。
我們都知道，日本是全球老齡化最嚴重的國家之一。
許多老人沒有子女，加之與兄弟姐妹缺乏聯繫，自然倍感孤獨。
即便有子女，年老的父母擔心自己會成為孩子的累贅。於是，他們默默承受著一切。
自己在家沒有人照顧，沒有人關心，沒有事情做，沒有歸屬感…這也就導致了他們把監獄當成了養老的地方。
有人說，不能去養老院麼？
養老院的人手十分緊缺，每年光護士缺口就有4萬多。所以「監獄」對很多老人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養老金太少，不如去監獄免費吃住
「去超市買蔬菜，看到一袋牛肉，非常想要，但這對我來說，經濟負擔太重了。於是我只好偷…」
在日本的老年人犯罪中，「為生計所迫」偷盜，也是比較普遍的現象。日本的基礎養老金到手金額極少，想要依靠這筆錢來生活非常困難。
以2020年為例，日本國民基礎養老金每月平均可以到手約合台幣1.6萬元，如果在退休前沒有足夠的財產積累，僅靠這些錢，很難保證基本的生活。
「依靠養老金生活的老人們如果不想成為子女的負擔，除了自殺，剩下的方法幾乎只有一個——進監獄。」澳大利亞人口統計學專家邁克爾·尼曼尼曼說。
69歲的高田敏夫（化名）就是其中一人。
「犯罪都是因為窮。就算是監獄高牆之內也好，我只希望有一個遮風避雨的住處。」高田敏夫說。
圖源：BBC
到了需要靠養老金生活的年紀，錢包很快見底，高田想著，監獄可以免費住，於是在路邊隨手騎走一輛自行車，一路來到員警署，對著警官說：「你看，我偷了這個。」
高田被判入獄1年。
第一次監獄生活結束後，他帶著刀來到公園。高田並不打算傷害任何人，只是向路人亮出自己的刀，然後默默等人報警。
八年裡，高田一半以上的時間是在監獄度過的。
他並不喜歡監獄生活，但這裡可以免費過夜。而且，服監期間，養老金還是可以照常到帳，等到出獄以後，他就可以累積一筆錢。
嗯，所以，老人家是去監獄賺錢去了。
老人去監獄養老，讓政府很頭疼
老人搶著入獄，對於日本社會來說，已經是一個嚴峻的問題。
首先是財政上的負擔，每年要安置一個「獄友」，納稅人需要花費2萬美金！這還不算身體不佳的罪犯額外的醫療費和料理費，一年5千萬美元的醫療帳單是日本政府頭痛的專案。
2016年，日本政府推出「再犯防止推進法」，嘗試通過改善福利和社會服務系統，對出獄犯人給與支援。
但很多人出獄後，立即又回到居無定所的狀態~~子女不願與他們一同居住，房東恐怕老人死後打掃房子很麻煩，也不願意把房子租給單身老人。由於缺乏住所和工作機會，很多人不得不一次次回到犯罪現場。
在日本，隨著老齡化的影響，勞動年齡人口減少的同時，領取養老金的人數增多，落在年輕人頭上的擔子只會越來越重。
甚至，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擔心自己退休之後領不到養老金，開始拒交養老保險……
中國大爺為入獄，搶劫被判2年
「入獄養老」，不僅僅發生在日本。
2008年，當時已經69歲的傅達信，在北京站廣場搶劫未遂，被判處2年有期徒刑。
然而宣判的時候，他卻懇求法官：「判得太輕了，你再好好審審。」在獄中，他胖了5公斤。
十幾年後他回憶說：「不後悔，但沒有辦法，我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走這一步。」
他的當時的想法只有一個：進了監獄，就不必再為吃飽飯而四處奔波。
靠什麼養老？
毫無疑問，現如今中國與台灣的養老問題也非常嚴峻。
日本的老齡化是最好的前車之鑒。中國老齡化速度更快、規模更大，今天的中國又能做些什麼讓自己安度晚年？台灣又做到了哪些呢？都是空中樓閣，說的多，實際做的少。
尤其在農村地區，老年人喪失勞動能力之後，也就失去了經濟來源，沒有退休金、沒有養老金，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成了問題。特別是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要想生活更是難上加難。
~~希望「老有所養」不要變成「牢有所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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