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面目● 免酒令－修羅居

免酒令

雖然，生日家庭聚會才喝了幾杯紅酒，但是對我而言，當不能飲啤酒、不再飲威士忌…，事實上，也等同於「免酒令」，換言之，也等同於「吊銷酒牌」。

不惑之年間，因與老同事飲五加皮酒伴著東家羊肉爐引發腳踝腫疼而成了痛風一族，惟嗣後仍因市場熱度而喝遍大江南北，因相關單位或企業往來而大口悶，因熱情與幹部暢快乾，因好朋友相聚能無共飲一杯否？千言萬語總是找足了飲酒的理由，一個人喝沒啥味道，獨樂飲，不如吆喝眾樂飲。值壯年期從不考量養生健康，只對著好酒當歌，人生幾何醉！

老妻的職場長官曾問她，「你先生的酒量是怎麼練來的？」殊不知酒量不必武功秘笈，大半因天生的基因使然。

平日我難得自個兒飲酒，飲酒之道，須看場合，看氣氛，看對象，我不是喜歡喝酒的人，『飲酒，不是我的嗜好；但飲酒，卻是我的專長』。

這是當年值英年的老師沈公對弱冠歲數的我們經常流露的口頭禪，我信受奉行數十載。日前，再與沈公線上「煮酒論英雄」時，不免再提到四年大學學問這句最經典的語錄，至今屬猴的沈老師飲酒的豪氣不因腿恙而絲毫不減當年。

2007.03.31.沈老師喝酒豪氣萬千，我從旁執壺。

吾自束髮以來，與同學談笑間都是可愛的女孩，三十而立前後談的是姻緣親事，不惑之年關心的都是兒女遠景，知天命之時，正是各自為家庭打拼的最高峰，同時身體開始作怪，不僅視茫茫，而髮蒼蒼，而齒牙動搖…不一而是且罄竹難書，某日，初識一位科技出身的朋友，有相當的攝影專業，早早便退出職場，到處旅遊，為了拍極光，四度遠赴冰島，算是人生勝利組的電子權貴，我們都對音響有高度喜好，他出示他府上的高音質的專用音響室，但卻告訴我，他老後一隻耳朵聽力大不如前，如今難以賞聽極度天籟的高傳真音質而頗引為憾事。

過了耳順之後，隨著年歲漸長免疫力逐日衰減之際，每年分配三高股息，老人慢性病經常隨伺在側，伺機而動，平日與不少好友在閒聊間都不知不覺地述說慢性病的病史，凡眼耳鼻舌身意等包羅萬象並互道保重，我特別留意「酒力」的信息，當聽聞不少老友開始「限酒令」時，我自個兒還頗感慶幸，尚可萬丈紅塵三杯酒，但如今已過花甲之時且逼近古稀之年，頓時我也感到廉頗老矣，尚能酒否？人生的憾事莫過於此，當老後閒暇頭腦最清楚的時候，往往上天卻不從人願，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身體各器官慢性的退化往往在不知不覺之間發生。現今我每年多次定期造訪榮民總醫院追蹤檢查，還好病院離家僅1.8km五分鐘車程，老人家住居就是得離病院不遠，才能有如「走灶腳」般的健檢方便。

雖然，老母親已高齡九十有六，我不敢言老，但是在政府法定上我已經是領取『敬老卡』的十足老人了。長壽是健康的表現之一，但長壽並不必然與健康同步的，我的高齡老母親算是長壽，尚能具有部分自理能力，要活得健康長壽是要活得長，活得好，活得快樂，中國一位老教授提到老齡的健康長壽的十二箴言，仁者壽，勤者壽，樂者壽，智者壽，曲調太高也太難合音了。我對長壽的願景只要一生中滴酒不斷，足以逍遙人生便是圓滿。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須花下眠

花前花後日復日，酒醉酒醒年復年

我熟悉「桃花庵」的歌謠，也專程造訪過桃花塢，但我無法體會唐伯虎的放浪瀟灑與風流倜儻，只熟悉到他「醉便酣睡」的自在，人生難得糊塗，也難得痛快一醉方休，李白的「一日需傾三百杯」我跟不上，杜甫說好友「眼花落井水底眠」我也學不會，但我欣賞東坡先生的「酒斟時，須滿十分」，而且高興事，莫過於讀詩，詩酒趁年華，所以，天地遙遠，日月相逐，再不喝我們都老了。

2018.11.22.與昔日老同事共飲，依然照往例，未上菜前，每人都得乾完一瓶啤酒潤喉後，再開始喝威士忌。

日前，由於氣氛佳，聚會中多喝幾瓶啤酒，多飲幾杯威士忌，隔日食指關節不好使，以為是痛風再起，照例到榮總看診，但經x光、抽血判讀，大夫說相關指數都很正常，但他要我「不要喝酒」，如此這般的醫囑指令，對我而言，雖不致於晴天霹靂，但至少我的後半生將缺少艷麗色彩，我努力爭取最可接受的內容，這位很斯文的教授級又帶兩位學生在旁臨床研習的陳大夫笑著說，「就少量紅酒吧」。

也許我一生中的酒量額度已將屆滿，有如銀行存款提取得太快，因此縮短了庫存年限，在2020年十月我出世的月份，我對自己宣告免酒令，雖算是一生中自己感覺重大的意義，但我依然脈脈地對待好酒的純情，只是以前酒喝快了，現在加減著喝；以前喝烈酒後啤酒漱口；如今只能選擇中性的紅酒，更加清醇有氣氛。

殊不知原本平日我與老妻就已三不五時地在晚餐後，相互敬飲紅酒，我還經常建議好朋友賢伉儷們，選購好款的紅酒與紅酒杯，在桌前擺放著彩繪玻璃燭台，點個小蠟燭，絕對香氛迷人，溫馨滿屋。如今紅酒已是醫囑唯一選項，當下我得讓紅酒呼吸；更加好好地創造老夫老妻晚間的老派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