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北● 水之細道－修羅居

水之細道

~~~日本東北舟遊

四季中，秋天氣候最宜人，中國的江南稱之為「金秋」，同時也是陽澄湖大閘蟹最盛產的時候，日本的秋天也是最宜人的天氣，正也是旅遊的好時光，在秋高氣爽的季節也是黃蟹正肥的時候，因此一邊大啖蟹肉，一邊欣賞楓紅，再加上垂涎欲滴的青森蘋果上市，不愧是人間好時節。

我們的行程從新瀉經山區到田澤湖，北上十和田湖往青森市，由青森南下高速公路到盛岡抵達仙台，經最上川再抵日本海濱，南下返回新瀉機場，換言之，橫跨著日本海到太平洋去回。

參加旅行團就是走馬看花，但是我注意到了海濱的漁村、山區與平地的農村，當車行從村子邊的公路經過，村內屋舍儼然，阡陌交通，農田年穫收割後，中無雜草，清爽井然，看起來就是富庶的農村景象，而日本海濱漁村之「孤獨」與台灣北海岸漁村之「熱鬧」大異其趣，路過的漁村與農村的共同特色，就是人煙稀少，村舍造型大同小異，但屋頂各顯顏色，不單調，不過從西岸到東岸發現，屋頂的改變，從原瓦片逐區換裝成鐵皮，其原因仍在於讓人害怕因地震而亂飛的瓦片肇事。

日本東北地方的農村，農舍都很有特色。

日本東北地方比較偏遠農村景色。

農村山色也可以這麼美。

日本東北地方所產的稻米只有一年一熟，但米飯好吃。

日本海邊的漁村村落。

日本海邊漁村村落，空蕩蕩。

1689年，松尾芭蕉花了165天行經2400公里，遍遊日本古「奧國」及北陸諸地方，1694年彙集出版古典旅遊俳文-『奧之細道』，其「奧」字，原意為道路的深處，有如唐代王維的絕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後來專指古代的「奧州」或「陸奧」，其位置大約相當於現在日本東北地方。芭蕉翁文墨才學當時無人出其右，他將俳句推向頂峰並引領風騷，被日本人尊為『徘聖』。

山區中途隨處休息站旁，也有如此美麗風光。

休息站內的老火車頭，乍看以為是骨董，原來只是賣串燒的老人家行銷裝飾噱頭。

當芭蕉翁悠然抵達松島時，看到散佈松島灣海面上島嶼密布，且茂盛松林林立於島之高台，文獻上說，芭蕉翁當下讚嘆松島灣而吟嘯出:

「松島やああ松島や松島や」(松島啊，松島呀松島！)

但是有人指出此句出自後世的狂歌師田園坊所作，惟芭蕉翁崇尚大自然的寂寂歸屬，松島也具備讓人沉思靜寂的本質，此句話誰說？應無損芭蕉翁內心觀照松島無語之美。

鳥瞰松島。圖:網絡

當芭蕉翁悠然抵達松島時，看到散佈松島灣海面上島嶼密布，且茂盛松林林立於島之高台，文獻上說，芭蕉翁當下讚嘆松島灣而吟嘯出:

介紹文說，所有小島中，有四處周圍景色，從不同地點與角度可以看出松島四大觀，壯觀、麗觀、幽觀及偉觀；有人說，到松島，要不參觀瑞嚴寺，要不搭遊船餵海鷗，要不大快朵頤吃生蠔，但是我們只能抓時間上船觀賞海面上的島嶼風采，松島是分布在宮城中部、松島灣沿岸以及松島灣上大小260餘個島嶼群所組成，堪稱全日本三景之一，日本的徘句如此說松島之美，足以與中國西湖、洞庭湖相媲美也不覺得羞愧。

松島即景之一。

松島的地質脆弱，原本的海岸因為海面的上升或者土地下沉，形成複雜的海岸線，衍生天然的千島海，其島嶼羅列，搭乘遊船穿梭在各小島之間，我站在最上層甲板上，左右邊都是景色，我只能左顧右盼，快速連拍又錄影，忙壞了，也顧不了如何悠閒地欣賞海中島，島上松，我想當年芭蕉翁坐在小筏舟上，不徐不疾地吟詠讚嘆的徘句，若時代劇給那個時代人看的是幻象，那麼現代劇留給現代人的同樣也是幻相。

當遊船在海灣遶了個大圈走回程時，該拍攝的都已完成，我才得以安下心來，靜寂地觀照銜遠山，吞海灣，浩浩蕩蕩，絡繹不絕地海中島成群，蒼松成林有之，斷岩殘壁有之，千奇百怪，氣象萬千，所謂遷客騷人，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松島即景之二。

島中的孤嶼。

兩孤嶼揖讓而升。

未見孤簑翁獨釣秋川水，卻見空島有幽人。

福浦島上有小神道廟，在樹叢內若隱若現。

遊船上所錄製的松島部分景色錄影片段

松島岸邊有創建於西元828年的禪宗寺院，也屬國寶級的「瑞嚴寺」，沿著海岸邊有具千年歷史的木造「五大堂」，集合五大明王安置於此，都屬日本的重要文化保護財，是松島的象徵建物，從岸上或者在海面上都可以望見這棟古老單層造形的褪色廟堂，但無論禪宗或神教都無法庇護漁民靠海吃海的災厄。

從海面上所看到的岸上「五大堂」。

松島東北方約一百公里的宮城縣氣仙沼市是東北沿岸不多見的大漁港，鯊魚捕獲量高達三萬多噸，全日本第一，氣仙沼的「魚翅蓋飯」更是名聞遐邇，但是美味魚翅的背後慘絕真相，真不知2011年三月大海嘯與屠殺鯊魚是否有大自然反撲的因果關係？

松島岸邊與福浦島間有座紅橋-福浦橋，2011年被大海嘯沖斷，聽導遊說新建此橋的經費來自台灣的捐款，不過未能查證。

最上川位於松島西北約120餘公里，譽稱三形縣之母，全長229公里，是日本三大急流之一，從初春的新綠到寒冬的雪景，都是四季景色分明的自然風光，松尾芭蕉曾經造訪過最上川，並留下著名的徘句，「五月雨をあつめて早し最上川」，其意為「最上川很早就開始迎接五月的春雨」(維基百科)，我們到訪最上川並搭乘當地遊船，適逢瞬間大雨，我們以最疾行奔往川邊的小舟內，這條小舟造型很簡單又實用，大約可載運三、四十位遊客，舟頂及四周全覆罩著透明的類似軟性壓克力材質只留出入口，可以防雨、雪、強風，中間擺放著一長桌，地板是榻榻米，所以必須脫鞋入艙內，擺船伕說，可以讓悠閒雅士飲酒遊船之用，我想到每年十月經常在陽澄湖小舟上，邊啖大閘蟹，邊飲黃酒的往事。

雨中湍流的最上川。

最上川，到處都以芭蕉翁到此一遊所留下的俳句為榮。

介紹最上川的船伕，並歌唱日本和歌助興。

行進中的遊船，艙內是解說與唱和歌的船伕，船外是掌舵的船伕。

吟唱中的船伕錄影片段

船伕所唱的第一首最上川船歌，中文譯文，內容很有意思，但是中文卻是正體字與簡體字混雜著，顯然當地人對漢字也不太靈光。

在蘇州，有時在岸邊船上，有時，我們搭乘汽艇，抵達陽澄湖中央一艘中型噸位的船舟上，船老大及幫手從湖底撈上幾隻大閘蟹，另外燒了幾道蘇州菜，蟹肉依慣例搭配紹興老黃酒，於是乎我與蘇州老友喝將起來，氣氛直讓人回味不已，酒過三巡後，不知是船在搖？還是醉在搖？如果六祖惠能大師顯靈在場，他一定當場開示，「不是船在搖，也不是醉酒在搖，是你們的心在搖呀」。

行船在最上川，水流甚急，船外又下著大雨，這艘取名「芭蕉號」的遊舟，江中擺盪，雨滴打在船周圍保護罩上，從留在罩上的雨滴望向湖面的雨點，淅瀝瀝嘩啦啦，老船伕為了助興，在船艙內為我們現場清唱幾首日本和歌，風雨讓客船晃盪，高亢美妙的歌聲同樣使客艙迴盪繚繞。

風聲、雨聲、流水聲，聲聲入耳。

曲漫、歌漫、聲聲漫，漫漫入扣。

想像中，當年松尾芭蕉翁若是在寒冬時間搭舟漫遊最上川，同樣端坐在榻榻米上，邊飲溫溫的日本清酒，邊欣賞川邊的雪景，邊吟徘詩，邊唱和歌，邊馳聘荒川夢魂中，是何等的清心自在呀。

苦諦說，人生如同苦海泛舟，但是在最上川泛舟，我得到形而下的證悟，窗外歲月，窗裡人生，所以我也可以說，兩岸川聲留不住，輕舟已過萬重苦，我解脫苦諦的細道，吸取大自然精華，渾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