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居

端午與兒女約會

端午連休三天，對於天天星期天的老人沒有感覺，只是多了幾天塞車、難停車、不想出遠門的日子，遇到這類假期，我大半偕老妻選擇咖啡館吹吹空調、看看書或上上網，但假日前夕我突然跑出一個念頭，想邀女兒們及小女婿一起用餐，於是周五下班後，相約在西餐館。

與女兒們用餐，老妻最高興，因為可以大聊女人保養的話題，網上說，上年紀的女人，與其將金飾掛在身上，不如將金飾用在身上，真是一針見血，小女兒在這方面又特別有心得，因此，整晚都有熟女的共同話題，而我與小女婿隨興談的就是近日的世足賽轉播，我看完NBA後繼續看世界盃足賽，小女婿對足球賽也有極大注意力。

生活就是修行，所謂「修行」，簡單說就是改變自己的身體、語言與行為的方式，隨著日曆一天天撕去，小時候說要愛惜光陰，步入老年，看日曆是另類改變的心情，小時候不覺得時間快慢，現在的時光有如秒殺，不知覺中白天與黑夜轉換得很迅速，不僅大自然如此，大環境也是如此，改變才是唯一的不變，所以，心智隨之境轉，才能感覺活在遽變中的宇宙，與跨大步的意識觀念的轉變。

某日，在天母某教會旁聽，一位老牧師證道時說到他的家庭生活，他每個月定期與兒女共餐，都是老人家埋單，老牧師說，現在請兒女吃飯，兒女會謝謝老爹，如果他走了，資產留給了兒女，兒女會認為理所當然，縱使要說謝謝，他也聽不到了。

我細嚼這位老牧師的話良久。

我們老夫妻的資產不多，但三不五時找女兒們吃飯還是足夠的，當然也得帶上我高齡的老母親，三代同堂共餐，也是另番的家庭好氣象。

我沒有要女兒們說什麼「謝謝」的話，陪伴父母吃吃飯，閒話聊聊，此與所謂倫理、孝順完全無關，就宛如與老朋友一起吃飯一樣的輕鬆自然，過去在餐桌上，我還會說一些大道理，但老後，閱書越多，知識越豐富，反而與女兒們寡言，除非女兒積極地提出人生職場上所遇到的困惑。

養育兒女是我們的義務，成長過程中，我教育女兒們要有責任，要對自己自組家庭的責任，對自己工作態度上的責任，與未來對自己孩子的責任，當不能夠自理的小生命被自己帶到了這個世界，養育與教育就是自己應當的義務。

28年前，我親愛的大姊因意外車禍往生，當時我正值壯年，為工作努力付出而忙碌，只有在午夜夢迴想到很不值得的生命而心痛，上個月，我敬愛的二表哥又因意外摔傷往生，此時已邁入老後的我，對於脆弱的生命感觸之深，油然而生，換言之，我已經可以領取免費悠遊卡的未來歲月裡，準備輕安自在的慢活，生命圓夢的追尋，青山白雲的遊戲三昧，但有時候總難以抵擋突如其來的「無常」。

及時善待自己，親近親人，對女兒們及小女婿倍加尊重他們各自的私領域，有關父母的節日，我請他們不必花費心思慶賀及買禮物，父親節上館子我可以買單，老妻的生日可以婉謝女兒要送的保養品，老妻總說「還夠用」，換言之，我們就是不想讓小輩們每逢父母的節日前，因為孝道驅使著他們造成莫名的壓力，我也不認為父母對子女這種機械式的恩情是天經地義的是事，父母的愛是無私的，一切隨興就好。

胡適先生曾在日記上寫道，「我生了子女以後，從來不敢自居有什麼恩情，雖然給了他(她)生命，養育了他(她)，如果孩子高興，就心安理得，如果孩子活得不開心，就很內疚，因為他(她)是我帶來的，不是他(她)要來的，如果我不帶他(她)來，他(她)不就沒有那些不快樂了嗎？」

該日晚餐後，大女兒邀大家隔日去新光三越天母觀賞『侏儸紀公園-殞落國度』的電影，我已經忘了多久前曾經看過電影，應該是2013年齊柏林代表作『看見台灣』，那也是五年前的故事了。

這部近乎荒誕的劇情，但如果執著邏輯的腦袋，就不適宜看這部近乎神話的故事，不過如果是闔家觀賞，那麼誇張而不枯燥乏味，不用太傷神的電影，無非也是一部不錯選擇的片子。

還虧小女婿直接購買10張優惠影票，他們小夫妻假日休閒經常觀賞電影，影院裡，我還是第一次左手捧爆米花，右手拿可樂，邊吃邊看電影的老來趣味。

觀賞後，又是大女兒安排吃「瓦城」泰式料理，女兒們喜歡酸辣的口味，雖然我平日喜食日本料理，但依然可以接受女兒們喜歡的泰國菜，換言之，我與老妻對於小輩們的心意，漸老逢春能幾回？高興地接納再喜悅地付出，周而復始，也才能圓滿。

我與老妻平日都很留意體重的升降以控制飲食，雖然假期多吃了，但也多了難得親子輕鬆談話的機會，清代黃宗羲說，「骨肉之間，多一份渾厚，便多一份天性，是非上不必太明」。

山山水水，一來一往，人生最罣礙的是宇宙間一切事物的「無常」，因此，活在當下，擁抱現在，是多麼簡單但又不簡單執行的無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