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居

永別了，咪咪！

我與妻阿里山之行前一天。

早上還帶著咪咪打了營養針，回家後老妻與我商量是否要將咪咪寄放到寵物洗護中心，或者請外佣安娜幫忙看顧，但是已經病重的老咪索性不讓我們操心，牠先走一步了。

一個多月前，老妻朋友邀約到阿里山賞櫻，正準備整理行囊之際，打算按過去慣例將家裡「多多」老狗寄放到寵物洗護中心，也想將從來不曾出門過夜的老咪咪一起送去照顧，從不曾讓我們擔心的老咪，近日拖著老邁的身子，少少的吃喝，雖然連續打了幾天的營養針，但我們不放心牠放在家裡讓安娜照料餵食。

自從安娜來家裡之後，每天一早咪咪便在房門前守候安娜開房門，然後喵喵地跟著安娜準備貓食。當安娜告訴老妻說她可以在家照顧咪咪，想是老咪聽到了，老咪對著安娜喵了兩聲，也許是感恩安娜這段期間的關照，但咪咪似乎不想再麻煩大家了，不到一刻鐘時間，安娜呼喚老妻說咪咪從窩裡下趴倒在地板上，老妻趕緊抱牠上窩裡時，咪咪吐出小舌頭又縮了回去，就這樣悄然無聲無息了，任憑我們喚牠、搖牠全然已不再應聲。

今(2021)年元月懶洋洋的咪咪

2001年五月，大舅子家裡的母貓生了幾隻小貓，問妻說要不要養？正讀高中的大女兒軒仔愛貓，很想養貓，老妻高興地接受了，從長安東路帶回家時初生小貓毛茸茸宛如手掌大，從初長成到大，得到全家人的寵愛，大女兒以咪咪為愛心圓，她暱稱妹妹為「大咪」，自己自稱「大咪姊」。

16年前，四歲時的咪咪喜歡的窩

也許是咪咪被家人寵愛過度，所以貓性孤傲又「恰北北」，不喜與家人以外的人太親密，只要家裡門鈴響起，咪咪必定從窩裡衝出第一個到門口把關，凡接近者必定張牙裂嘴大聲嘶吼以「震懾」對方，以前送瓦斯到家裡來的師傅都不敢進門外的鐵門，只能在鐵門口交貨，這位師傅說「很怕你們家的貓」，並說，「別人家的貓遇到陌生人都會快閃，你們家的貓卻像狗一樣」，大樓管理員更是怕，送信來時都要求不要開門外的鐵門，而直接從鐵柵欄間空隙傳遞文件。

由於當年我經常在外，兩三個月才回鄉度假，咪咪對我也視同「外人」，有時我路過牠的身旁，經常被貓爪偷襲。

家裡有親友來訪，最擔心上洗手間，因為咪咪就躺在盥洗室門前不讓人進出，但是有時到家修繕的技術員卻把身旁張牙舞爪的咪咪當空氣，這隻惡貓連續幾次作勢「警告」無效後，聞聞外人的味道，便知趣地捲起尾巴走「人」。

守住洗手間門前的咪咪

自從咪咪來到家裡五年後，家裡成員又加入了「多多」馬爾濟斯犬，這條不知死活的笨狗長大後喜歡跟著咪咪腳後聞東聞西，不用懷疑，多多犬經常被咪咪前腳趴嘴巴而嚎啕哀叫。

守在大女兒房門前的多多與咪咪

不過只要這隻不屬同類的毛小孩不來惹牠，咪咪經常吃食物時，吃到一半都會讓位給多多收拾善後，讓多多將貓盤舔得乾乾淨淨。

貓狗一家親，多多看著咪咪學習並追逐長大，也學會門鈴一響，咪咪多多一左一右站立在大門前「共同迎接」來客，只要遇上逢年過節祭拜祖先時，兩隻一左一右各佔其位，全程安靜地看著全家焚香祭祖，只要儀式結束將魚肉端進廚房時，咪咪便衝進廚房內喵喵叫；跟上跟下討肉吃。

逢年過節拜拜，咪咪與多多觀禮-1

逢年過節拜拜，咪咪與多多觀禮-2

今年咪咪已經20歲，換算人齡是96歲，除夕日，家裡依習俗拜拜，咪咪左後腿無力，還是使勁地跳上餐椅上與多多一起「觀禮」，不過年後體能便一日不如一日，但還能順命再活力支撐也很不容易，近幾天，咪咪可以躺上一天不動，除了拖著身子吃力下窩到隔壁房間放貓砂的位置大小解，愛乾淨的咪咪很難得會失禁，有時我不安地過去偷偷地看牠，牠骨溜地眼睛張大，朝我喵幾聲，表示牠還「存在」。

年後，門鈴再響，只剩多多單獨與會，咪咪已沒腿力出巡。10年前，咪咪將客廳當遊樂場，從沙發跳上跳下，多多腿短跳不上去，每次狗貓追逐，都是咪咪凌高處看狗小，一副勝利者姿態，咪咪很少出門，最多跑出家門外的電梯好奇地張望，但有幾次趁家人出入時的縫隙溜出去，跑上大樓頂，而被管理室監視器發現有白貓「離家出走」。

咪咪自己的水不喝，喜歡喝魚缸內的水，但也不驚動魚兒。

二十年來，這隻母貓依然待字閨中，守住家守住門，幾乎足不出戶，三年前也許是整天躺在窗邊曬太陽，造成身子嚴重虛脫，到寵物醫院看診抽血時，現場必須由兩位年輕獸醫師大漢抓住，第三位主治診療，真是驚天動地，這隻老貓狂叫嘶吼，讓整間診所都知道有一隻不好惹的患者叫「咪咪」，當時獸醫師說咪咪腎臟功能只剩10%，餘命恐也不久，但幾年來定期的營養針也讓這隻老咪活力十足直到天命延壽耗盡。

當老妻用籃子提著老咪要出門到寵物醫院確認有無生命跡象時，多多老狗也跟著到門前，老妻向多多說，咪咪走了，跟咪咪說再見，多多或以為咪咪又是出去打營養針等會兒會再回來。

多多走到我房內直直看著我，似乎欲言又止，又走到大女兒房間內聞聞看看，女兒的房間內也是咪咪與多多的貓狗窩，「咪咪窩」在床上，「多多窩」在書桌下。

4月2日，老妻與大女兒到寵物醫院領回火化後的咪咪骨灰紙罈，並在車上用line傳送圖像給我，當我在看圖片的同時，趴在我身旁的多多，突然昂頭發出平日不常聽到的哀嚎聲，被我瞬間制止後，這隻老狗跑到客廳又再發出聲響，我再喝止牠，多多折回我身旁，還是小聲地哀嚎，似乎冥冥中知道看著牠長大的好姐姐已經回家了。

以下文章是大女兒軒仔發表在facebook思念咪咪的文章

～給阿咪的話～

還記得小時候妳剛出生一個月時，我和你二姊都還是高中生，那年暑假從蘇州探望完把拔，回台灣隔天馬上去舅舅家用紙袋捧著小小的妳，我們兩個好開心搖搖晃晃的坐公車把妳帶回家。

那是民國90年。

從妳還身體小小時，好奇心強，總喜歡鑽過陽台的欄杆跑去當時隔壁沒人住的鄰居那，然後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回看我們，因為妳不知道要怎麼回家，每每都要拜託管理員阿北拿鑰匙幫忙開隔壁大門救妳回來。

不管是送瓦斯或是親朋好友來家裡，大家很懼怕妳的「威嚴」，應該說，是更懼怕妳的爪爪。

也許是從小妳就習慣跟我一起睡，對我的情感與其他家人明顯不同。我高中唸書寫功課，妳總愛霸佔鉛筆盒的位置，一隻腿卡在我的課本上，就這樣我唸書妳睡覺。到後來大學趕報告，妳一定要一隻手或一隻腳擺在電腦旁，明顯的刷存在感，教我一定要伸手摸摸妳、無法冷落妳。連從外面回來，也只有我回家時妳會特別跑到門邊喵喵叫的迎接我。

之後妳慢慢年紀增長，不似小時候喜歡在家裡四處奔跑撞玻璃、咬著小番茄或聖誕樹的裝飾品四處找人玩踢球球的遊戲，亦或是爬紗窗掛在門上嚇我們。

從頑皮的阿多來到家裡，妳似乎知道很多事情要禮讓年幼的阿多。以前吃零食吃扣扣吃化毛膏是妳專屬與馬麻相處的時間，後來妳也懂得食物及馬麻可以跟阿多一起分享。

轉眼間20年過去，我們常常笑著說，20歲的阿咪已經可以考駕照、也早就有投票權了，應該要特別幫妳慶祝一下⋯⋯

從三年前妳站不起來那時起，檢查出來有了慢性腎衰竭，醫生判定應該只剩下一年的生命，我們開始間歇性的帶你去醫院輸液補水份，從一開始妳很不情願到後來似乎也了解這一切，慢慢地妳的精神也變好，開始可以跟阿多搶肉肉吃，一個多月前的過年，妳也跟著一起拜拜聽訓吃年夜飯。

妳好棒！活了遠遠超過醫生說的一年。

我們一直都有心理準備，但這一天突然的到來還是讓人心裡很難受很不捨，但更不想的是繼續讓妳拖著病體不舒服的繼續過日子下去。

謝謝妳這20年來從我青春期一路陪伴著到現在，也帶給我們許多歡笑及幸福。現在妳已經跟著佛祖的腳步去當小天使，這一生都沒有離開過家裡的妳，姊姊會帶妳回到家裡附近的樹下，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