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蘭福山● 嘯傲山林－修羅居

嘯傲山林

---宜蘭福山植物園記

朝晨禪坐，窗外的鳥叫聲不絕於耳，很清澈但是不複雜，也許，過去住家鄰近的空曠地逐漸形成水泥叢林後，高大的綠樹都已消失，昔日多種蟲鳴鳥叫，雖吵，但有節奏，現今只有少數同種類的鳥群才會相伴而來，停留在陽台欄杆上，孤獨的相互吱叫，不過很快地就會被巷口的公車引擎聲給淹沒。

多年居住在台北市山腰上，從過去耳邊大地嗡嗡的原野聲音，許久來，除非深夜，已難以再尋回早年的自然寧靜無聲之聲。

一次難得的機會，老同學阿盛引領著大家參加宜蘭「福山植物園」研習課程，雖然很難懂得「蕨類」或「裸子」植物，也找不清「大樹公寓」有哪幾種附生植物，也畫不出生長在水上、水下或表面的水生植物，但是在兩天一夜的旅程中，讓我捕捉到了大自然的禪之靜與太極之爭。

我們這些老同學攜更老的與帶更幼齒的一同入山研習，前排右二是淑華的82歲老母親，前排中為沈公暨師母伉儷。

這兩天小雨不斷，雨中朦朧有絲絲的幽境，行進在道路上，從自然中心徒步到自然教室區、樹木展示區、生活植物區，穿過樹林，聆聽哈盆溪流，並與獼猴及山羌打招呼，除了王主任的沿途解說，頻頻因增長知識而驚呼之外，更能從行走間，宛如經行禪，在大地一片寧靜中，平日常見的平凡花木也藏不住內在的不平凡，因為背景的美好醞釀出更優美的彩妝。

在水生植物池畔，我聆聽到自然界最完美的聲音，一種萬籟的聲音，間歇著夾雜不同蟲鳴鳥獸嚎叫。

原本只是低窪的沼澤，為著展示水生植物，引入哈盆溪溪水，也帶來了蛙類、鴛鴦及水鳥，目前已成為台灣野生動物棲息與繁殖的場所，台灣獼猴、野豬、食蟹獴也在附近活動。

此時天空飄著細雨，雨水打在池面上，升起霧靄蒼茫的煙波，很有另番意境，這裡是讓我流連忘返之地，經年的鳥獸昆蟲的嚎聲，點綴大自然空蕩無聲之聲。

在水生池畔發現沒見過的金色蜘蛛。

走近水畔，我很想狂嘯，喚醒山林所有的靈魂生命，就如同顛覆世俗的竹林七賢中之阮籍長嘯時的山鳴谷應，但看自己已經是不年輕的初老者，我相信發自內心的咆哮，雖然到不了美學大師蔣勳的熱淚盈眶，但是也能感動自己。

飄雨的池泊畔，我也很想高歌，一首李泰祥詞曲的『走在雨中』，回首往事，說不盡的旖旎彩虹的故事，『大地孤寂沉沒在黑夜哩，雨絲就像她柔軟的細髮，深深繫住我心的深處，分不清這是雨還是淚。』

水生池畔的艷紅鹿子百合，是台灣原生四種百合中最美麗的種類，由於棲息地及人為的採集，野外的數量急遽減少，是亟需保護的植物。其特色是花瓣具有梅花鹿樣的斑點，花色艷麗。

在途中「解說站」上自然課，聽講師講解植物的分佈，宛如回到從前學生時代。

在真正的自然教室上課，每人一個石頭位，聽講林下及蕨類與裸子植物。

當晚，研究中心前石階的靜坐與夜行，講師要大家關閉手電筒，閉上嘴巴，在一片寂靜之中，要用耳朵聽，聽遠近所有穹冥萬籟的聲音，從遠近此起彼落的山羌聲最擾人，間雜著不停的蟲鳴聲、滴雨聲及夜的嘆息聲，神聖的梵音「嗡」，傳說中是大地和諧振動的聲音，山雖靜，所以人靜；人雖靜，但「心」卻是難以究竟空，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晨起時，若能有片刻的雨歇，或者僅來絲絲小雨滴，倘能盤坐在池湖畔的石塊上打禪，是另類孤獨的修行，我引用園內教室牆上的一首詩:

山幽，是因為有鳥鳴

風清，是因為有原野

萬物之所以並生，是因為大地兼容並蓄

福山園區坡緩，宜於沉思

以安寧的心行走

探問你的眼、耳、鼻、膚

你將發現自然以無言為有言的教化

用這首詩，環視整個空曠的水生植物池，沒有白雲自在的舒卷，而是非常直接了當的天地描繪，因為只有簡單的線條，所以可以用幽禪安逸的心情去品讀風的低吟，水波的漣漪，雨滴的節奏，山林的振動，共組和諧完美的嗡聲，至於鳥獸蟲叫聲更加顯得山水的空曠與嘹亮，宛如奔衝煙波人間的波浪。

當我們找到舒適的空間，可以靜坐下來，流水可以更緩慢了，雨的聲音就像天人的絮語，時間也彷彿停了下來，山風也不聽使喚地貼近過來，當空性來臨，便會有騰空的喜悅。

三、五年後，若有緣再登此地，見山見水，能否是山、是水，也許是一段參不了的究竟彼岸，倘再過八、九年後，再登斯地，見山見水，也許是一場根本就讀不透的波浪人間。

如果將春雨改成冬雨，那麼這首唐詩，便可迷漫此次福山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