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上草山
時節放陰晴,行人追海竽;
賞櫻何處有,遙指苗圃村。
久居中部的大爬仔,除了畫圖寫字外,平日就是如此的慵懶,如果不是台北的羅佬與德州的老胡近日苦苦相逼,否則大爬仔絕不會想到台北—一個他認為俗不可耐的城市久呆。
不過,這次同學會說要在草山苗圃。
草山,倒是讓大爬仔懷念的地方。
四年的大學打屁生活與追馬子的日子,確實讓已離別三十多年的記憶一骨腦兒地回轉在眼前。
到草山總得找個伴。
「牽手,我要到台北參加同窗會,妳要不要一道去」?
老婆說不想去,她也是與大爬仔同一所學校,不過她讀的是食品營養,與大爬仔的經濟系過去就比較沒交集,校園內也沒提早因緣交會。
老婆不想去,也好,燒酒與肖話可以隨意吹,老婆也不會使眼神或踩腳跟。
打個電話給狀元公,他卻說,「終日足不出戶」,更不願過淡水河,他又說,事前也沒有通報總召阿媛仔說要出席,如果臨時出現會惹惱祿媛嫂。
「反正我早上的班車到台北,還要先到艋舺熱海餐館塗牆留字,要來不來隨你便」,大爬仔更火大的嗆聲。
狀元公原本守著新店守著妻,但是,總究吆不過瘋癲的大爬仔,人還是得陪著大爬仔東逛逛西吹吹。
「真歹勢,老板」,完工後又是一頓豐盛熱海午餐,大爬仔想著,又與去年一樣,同窗會的宴席恐又吃不下了。
挺著大肚看錶也近下午四點,可以出發到草山,打個電話給羅佬說已到台北了。
另端的羅佬很意外,大爬仔原不是說不確定到台北的嗎?
已過下午五時的草山,依舊是車水馬龍。
公車緩緩繞過華興中學的大轉道,大爬仔突然喊出:「司機!停車!」
聊得正起勁兒的狀元公也莫名地嚇了一著。
司機以為發生啥緊急大事,趕緊踩煞車。
只見大爬仔轉頭往窗外,深沉地嘆了一口氣,隨即向司機說,「好了,可以開車了」。
「肖ㄟ,又擱遇到肖ㄟ」,穿著整齊制服的司機嘴邊不自覺地碎碎念。
「麥擱鬧啦」,狀元公也氣不過。
大爬仔指著窗外仰德大道轉彎處,向狀元公述說三十年前往日的情懷…
「唉,女孩不要為我哭泣,當年年紀輕輕,不該為我輕嘆息,我要妳拋開憂鬱,走出戶外看雲去,卻把妳給『當場甩掉』,讓妳難堪,讓妳不如意」,大爬仔哀怨地自語。
望著窗外,大爬仔口中幽幽地唱出老民歌:「讓我們看雲去」…。
草山管理局到了,大爬仔閉著的眼皮突然興奮發熱,方才的戀歌早已一骨腦兒地拋去。
下了車,只見大爬仔踏著輕快的步伐,也不顧頭髮早已虛白,腳步比較蹣跚的狀元公,同時口中還邊哼著:[註(一)]
蟬鳴雀躍回草山,車道彎彎自然長;
小橋流水穿山過, 櫻花含笑海竽香
一踏進苗圃,只見沈公與一群老同學正在排排站,準備拍團體照。
「好家在,正好給趕上」。
慈濟上人曾說,人都會老,只有照片不老。
看著三十多年來每次的同窗聚會,真的是照片催人老,但是,看著年輕時候的帥勁兒或憨樣,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阿媛嬌聲不斷,「ㄟ,你們兩個說來就來,也不提早給妳老娘傳個依媚兒」
阿媛的頭家祿仔在一旁竊笑,不發一語。
環視一群老同窗,無論男女或家眷,每個人的頭髮或多或少都已鬢白,只有一位例外,就是阿祿仔滿頭烏黑,不知是真?是假?
老同窗對老伴的誇讚,阿媛暗自舒爽,但是一想著老伴對自己就是少那麼一點兒的…,想著就悶,平日十姊妹結拜聚會,阿媛最愛唱一首周杰倫的歌。
對女生,用心疼。
讓美女缺氧,靠在你肩膀,我微笑在你旁邊撐傘。
「我就是要一點浪漫」,走在苗圃小徑上,阿媛對陪著沈公散步的羅佬夫妻說著,同時指著走在前方的鄭少爺與少夫人,「你們看少爺也是這麼心疼老婆,去年十一月兩老一同到紐西蘭兩週二度蜜月,這次老婆單獨要去杜拜,少爺實在沒法請假陪伴,心內一直嘸甘,為伊目屎流」。
帶著一絲哀怨的阿媛又說,「他說他的腳痛,我也不好勉強他」,她的模樣就宛似「家後」歌中人,唉,祿仔就與沈公一樣慢慢的走,走在情人道上,「他的手,我會甲他牽條條」,阿媛說那種感覺真好。
「阮將青春嫁置你兜,阮對少年就跟你跟甲老,人情世事嘛已經看透透,有啥人比你卡重要」,說到不捨處,阿媛面帶悽悽反道「我不敢對他說」,又再三提醒「你們千萬不要對他說」。
「我是俗女」,阿媛向環繞森林大聲喊著,陣陣回音久久不止…。
大爬仔原想走過去陪伴著,也同時與沈公一同賞櫻與滿園杜鵑與茶花,但是,臭屁仔、阿夢舍…太多同窗與太多的話,說也說不完,想提起腳步都離不開。
錦盛趕著這些「老」同學進一間會客室泡茶聊趣,琦珠老公鄭老師充當泡茶手,滿桌的小點心,大伙兒們一道喫茶趣。
沈公拐著身子沿路與遠山含笑,師母有如逛大觀園,只要看到新奇,就驚呼連連,走到羅佬文章所說的毛氈苔時,師母更是樂不可支,無法自己。
漫步在小徑
「怎麼沒動靜?怎跟豬籠草不一樣?」師母順手拿起一樹枝童心未泯去誘惑地面的毛氈苔,只見毛氈苔綻開笑容迎視師母。
童心未泯的師母在捉弄毛氈苔
沿著露營區走回原路,大伙兒們有說有笑,斗室內的老同學們泡茶歡樂也正起勁兒,但是,時間也快六時了。
草山的早晚路塞,也讓大家的行程受到延誤,原本錦盛要打開教室讓沈公開講,實在是晚了。
一群年輕朋友一直在教室內點著白蠟燭圍成一圈,中間坐著一位類似印地安穿著,或者也可以說是藏佛密宗穿著的主持人,由於大家站在遠處,聽不到他們在活絡或者寧靜什麼。也僅能說「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大爬仔看著前景日正當中的他們,再望著白髮蒼蒼的老同窗不禁脫口:[註(二)]
舊日同遊情深無限,最是少年時光:
舊日同遊,踏雪尋梅怎只一日相望?
為那少年時光,為那纏綿思念;
我們相約苗圃;
望著白雲片片,數著繁星點點;
且將深杯酌滿,再次高歌引吭;
慶團圓。
苗圃內,最高級的餐廳,華美自助餐的阿樹主廚菜色可堪是「大碗又滿圓」。
原本鄭洪嫂說盡量少酒多話,確實僅有沈公帶來一洋一白酒,夠嗎?想當然耳,還好羅佬也準備了漱口的罐裝台啤聊充一格,「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難得一醉
過去,只要有酒的地方,師母就一直交待,「不要讓老師再喝了」,難得今晚師母很讓沈公盡興,同時,師母更盡興地勁爆三十多年前「沈哥」的故事。
三十年來,只要問到師母過去的戀愛史,師母就一直讓愛情詩篇停留在序言的第一頁,學生們從翻不開第二頁。
今晚師母可謂是「全民大開講」,三十多年來,第一次聽到年輕時代師母都呼喚沈老師為「沈哥」,宛如某位女士稱呼老公為「戰哥」一樣親切,只要有人「call-in」,師母幾乎有問必答,今晚的「大話新聞」竟然讓沈公渾身不自在,酒也醒,心更驚。
小雞就坐在沈老師身旁,不防間也被掃到風颱尾。
同窗們連續對林公雞的關切,竟也讓小雞一口難言,欲言又止。事實上,林公雞一向事母至孝,每日晨昏問訊,甚至彩衣娛親,班上兩位「慶瑞」,同列孝子榜,可謂班上美談。
安不住位的大爬仔與同窗們哈啦過,酒也喝夠,他的拿手戲就要上場。
前些時候在三千小學生面前當場揮毫,並在報紙上「低頭」亮相過,此時文房四寶從大爬仔的寶貝袋亮出,這次不是要寫大字,而是致贈每人一把扇子,並且大爬仔依每人姓名與個性當場「揮扇」。
大爬揮扇
大爬仔很在意三十多年前,美雪要他幫全班同學寫對聯,三十年後大爬仔也兌現了。
在同窗們圍觀下,大爬仔越寫興緻越高,加上酒力加持,因此,從初時揮灑秀麗,到酒力發作逆轉為潑墨字,若有那位同窗認不出啥字時,本文尚備有對照表,以茲分享。[註(四)]
大爬清醒時的字體
大爬醉字
只要有酒、有字,大爬仔就渾然忘我,並且吟詩高歌,自娛娛人,無視他人存在,他很「氣憤」羅佬沒為他準備裸女。
「我要在裸女背上寫大大的『猴』字」
「猴」???
哦,原來是濃濃酒意與鹿港腔,大爬仔將「佛」說成「猴」。
不甘心的大爬仔繼續吟道:[註(三)]
抓一把禿筆上山,找不到胴體揮灑;
一樣是心無罣礙,在扇上落墨;
寫一種心情,說一段故事;
等薰風吹拂,隨浮雲掠過;
那一種感覺,只好憧憬裡存在
今晚,在弄花泡茶中漫漫度過,三十年來第一次聽到「沈哥」的盛名,第一次出現的陳國泰同窗,與第一次在聚會中沒喝滴酒的祿仔,同時也是第一次在叢林內舉辦同窗會,有如
芳草綠野行事,春入遙山碧四周。
興逐亂紅穿柳巷,固因流水坐苔磯。
莫辭盞酒十分勸,只恐風花一片紅。
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遊衍莫忘歸。
~~宋 程顥[郊行即事]
第一次看到阿祿沒酒味的模樣
三十多年第一次出席的國泰同窗
鄭洪嫂阿珠說,七月天我們再次於此家庭相會。大家都很期待著,也很感謝錦盛同學的大力支持,而嚮往「白雲片片,數著繁星點點;且將深杯酌滿,再次高歌引吭」的大爬仔更是期待。
大爬仔說,走完草山後,就到台中清境山莊。
離別依依,「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註(一)至註(三)]:作者:周益進。
來函照登:
羅佬
昨天宏一提及您的近作 我正納悶為何我沒收到呢
謝謝您
我一字一句 連同照片 看得仔仔細細
寫得真好 佩服啊
若無變化 暑假七月我可以報名參加貴班的活動喔
湘屏
Bravo!羅佬、好多字咱都看不懂。
徒呼奈何奈何!三十年光陰似箭!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唉再回首已百年身!(不知這麼用可有不倫不類之嫌?
嘻!)
真真 於Toronto
Hello, Swelllo,
周大師的經五A同學姓名對聯我已經打好了
過兩天放上去
當然我把所有同學名字都放上去了
還沒寫的就當作周老的作業囉
C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