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洲美● 田園、流水、四月天－修羅居

田園、流水、四月天

~~五分港溪走讀

我相信大部分台北人不一定清楚台北市地形圖，但我也相信天母北投地區的大半居民更不清楚自身居住附近河川的流向。

聽說過「五分港溪」嗎？

我的居所離五分港溪不過四公里，但很遺憾地說我不曾聽說過五分港溪。

為了了解在地的河川流域，我詳查了google，並仔細按圖址一一對照，也才明瞭我家旁邊的「磺溪」，也就是天母公園內的河流最終是注入外雙溪。

根據北市府水利工程處資料顯示：『五分港溪係基隆河的支流，為外雙溪匯入基隆河的舊河道。外雙溪發源於大屯火山群擎天崗附近，流經洲美(舊稱洲尾)，與磺港溪匯流後，於頂八仙附近注入基隆河；由於雙溪下游的洲美街與基隆河的士林、社子一帶蜿蜒的河道導致水患頻頻發生，故於1965年，進行了截彎取直工程，讓外雙溪於雙溪橋下游直接注入基隆河；現在的五分港溪便由雙溪分流進洲美蜆仔港公園，走著既有的原始河道，經北投焚化爐旁匯入基隆河。』

外雙溪的上游溪水原本清澈，不過在流經士林密布的商業住宅區排放不少地表廢水，下游水質轉為汙濁，基隆河截彎取直後，內灣的河道填成基河路，外雙溪的溪水用橡膠壩攔起，經過管制的水閘門分流到五分港溪，所以流入五分港溪上游的水質不佳，至為明顯。

日治時期的外雙溪朝北經洲美流入基隆河

現今的五分港溪空照圖

截彎取直的基隆河道 圖:台北市工務局

如今五分港溪水量及水質都不如早年，但卻也因位於洲美農業區，五分港溪畔仍保有自然水土的河岸景色，行走其間彷彿時光倒回台灣昔日河川與農田的原始風貌。換言之，這裡是台北市難得一見的稻田，也是北台灣難以搜尋的天然河道以及瀕臨絕跡的水生植物。

此行，我隨松山社大走讀課程，由導覽吳智慶老師與助教林素瑛小老師領路下，我們一行人從承德路巷子五分產業道路走入五分港溪中游流域，顯然承德路左側不少的車輛維修及地下工場所排放的油漬廢水直接灌入連接五分港溪的大排水溝渠，所以在大水溝與五分港溪水流交會之處，水體優養化嚴重，水流汙濁且變色，水體溶解氧含量下降，造成植物、水生物和魚類衰亡甚至絕跡的環境污染現象甚為嚴重。

我們沿著水流旁木棧道往上下游方向前後瀏覽，沿途草木茂盛，景色宜人，可見到綠油油一片的稻田，但也見到中游鄰近五分產業道路大水溝河川的水田表面浮現油漬，讓人從賞心悅目瞬間變臉怵目驚心，我們可以合理地懷疑是否有重金屬污染水田？如果洲美的下游農田直接取自中游溪水灌溉，很難確保農作物的品質，此刻對我們首善之府所謂精緻農業只能嘆息，顯然標榜好山好水的外縣市農作物總是讓人比較放心的。

沒有電線桿的稻田，但有大煙囪

汙濁水流的自然景觀

「郭子儀廟」伴著河水清，看著河水濁

廢油漬與水稻共生，讓人難過

站在五分港溪木棧道，放眼望去，左側是蜿蜒的自然水流彎道，右側是沒有電線桿的廣大綠色稻田，若真不去感受污濁的流水，只想像如此的美景，還真的是天龍國的秘境，我們穿過分隔水稻區間的田埂走進一排列茂密的樹林，林間小徑旁有一條約200米的河道，兩旁的濃密叢林往中央延伸生長，交織成深邃的綠色隧道，如果能隨著波紋緩緩小船穿梭划行，相信用想像的體會也能讓人歡欣；台北市竟然有如此讓人感動的仙境，但是當眼下的河川彷彿土黃牛奶水漿的流水靜止不動時，一下下頓時讓人從驚喜跌到哀愁，從雲端跌落谷底。

土黃牛奶水漿的支流，綠色隧道，讓人絕望

林助教說，是因農田灌溉用水，所以將水流孔堵住。無論如何，在這片廣大的稻田中浮現出的成群叢林與穿梭其間的支流，宛如大漠上的月牙灣，屹立在不可思議的環境中，那麼地讓人注目與憐惜。

綠色叢林，讓人心動。 圖:年禮 老同學

一幅天然彩色畫

沿著溪流，我看到一位老翁將腳踏車置放在木棧道，自行在河畔悠閒又幽靜的垂釣，這個畫面讓我連想到大湖公園內大湖畔一樣垂釣的老翁，身後卻是吱吱喳喳的遊客，大湖的半人工已開發的自然景觀，如同穿著時尚衣服的都市人，然而五分港溪天然的原始未開發的水色卻如同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的農村人，兩相襯托之下，套上台灣話說，「有的沒有的，奈也差那麼多」。

走到攔水壩區，溪流下的魚還真不少，除了本土原生魚種，還有兇悍掠食生態的強勢外來種如泰國鱧，壩邊也有多位老老少少的垂釣人斜坐在塑膠椅上自在地釣魚，有騎機車、腳踏車來的，還有開著賓士車的，這些釣魚朋友說，溪水有不少吳郭魚。

水壩前的釣客

我們從水壩右側走往被濃密竹林包被的羊腸草徑，釣魚朋友勸說，「到竹林再過去沒路了」，又說「要小心有蛇」，但領路的林助教帶頭直往茂密的竹林內穿梭前行，整個隊伍差不多都是阿公阿嬤級年紀，我邊留意腳下的上下土坡與長短的盤旋根莖，也邊停步觀看左側水流平緩的河川生態，我們彷彿在大自然教室裡，又彷彿漫步在袖珍版的亞馬遜河邊，在蜿蜒的竹林及高低不平的草叢難行下，總算到了林助教要大家增長知識長在河邊倚水而生的台灣國寶植物「穗花棋盤腳樹」。

穗花棋盤腳樹 圖:許爸 老同學

大安公園 穗花棋盤腳夜間開花 圖:沈土伯

台灣大學校園 穗花棋盤腳清晨五時 圖:沈土伯

這是我第一次認識到的常綠樹種，株高可達十餘米，多分枝，橫向開展，水陸兩棲都可生長，側面看像肉粽，上下看又像棋盤桌腳，俗稱「水茄苳」。網絡上說，多在六至九月夏天夜間八、九點鐘左右吐露芬芳，是少數在夜間開花的植物，到了清晨便完成了它的使命，結束香氣美麗又短暫的生命。台大校園內學生活動中心旁的穗花棋盤腳每到六月中旬後華燈初上都很熱鬧。

我們從穗花棋盤腳輾轉又走回攔水壩區，還有三兩個釣友，我好奇地問一位少年郎釣客，怎知道會來這裡的？這位被小黑蚊咬得癢癢的小兄弟說，他住石牌，也是從google看到離他家不遠處有這麼一個好地方，說著說著，他又釣到一尾大魚，但這些釣友們說，「釣魚仔攏是消磨時間啦」，釣上之後再放生，不會食用。釣客不敢吃五分港溪的捕獲魚，顯然整條河川的水性惡質，莫此為甚。

五分港溪的排汙濁應該有市府專業與公權力的建設性且有效性的淨化方案，雖然市府有持續監控水質與周邊環境，惟尚難以徹底改善五分港溪水源的質量，如果五分港溪的水質能夠用科學與魄力改善成真的話，那麼台東池上版沒有電線桿的洲美廣大稻田與台南四草版的綠色隧道竹筏漫遊，將是台北人未來的夢！

這條五分港溪被「斷頭」後，周遭依然環繞著大片田園與流水，相依相命，有如孤單的倒影，唱出著無奈的心聲，也只能默默的蟄伏在洲美農業區，仰頭望向隔鄰「北投士林科技園區」的快速開發，等待著翻轉昔日迷人風情的到來...…。